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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重要還是生命重要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0-08 19:18:28

時間重要還是生命重要?去年曾在周刊寫過一篇文章,介紹斯坦福大學法語和意大利語系教授羅伯特·哈裡森的書《花園:談人之為人》現在,我打算以這本書為線索來把普魯斯特引薦給你,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時間重要還是生命重要?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時間重要還是生命重要(過去為什麼重要)1

時間重要還是生命重要

去年曾在周刊寫過一篇文章,介紹斯坦福大學法語和意大利語系教授羅伯特·哈裡森的書《花園:談人之為人》。現在,我打算以這本書為線索來把普魯斯特引薦給你。

這本書裡寫到一種我很熟悉的新人類:他們在電腦屏幕上和影視世界中遠遠要比在三維空間裡更為自在。羅伯特這樣描寫斯坦福大學校園裡的年輕人:他們“穿過像巴布亞新幾内亞雕塑公園那麼精彩的地方時總是低垂着頭,瞧都不敢瞧一眼矗立身旁的一尊尊喚人駐足靜觀、為之驚詫的雕像”。他曾目睹學生們在夕陽下一個接一個地從一棵樹下走過,“就在他們頭頂上方,一隻貓頭鷹正興緻勃勃地呼鳴着,卻沒有人哪怕擡頭看上一眼”。即使是在斯坦福這樣的地方,今天的年輕人在大學學習上四年,“那些樹林、庭院、花園、噴泉、綠地、藝術品與建築群都魔法般地消失在一層幕障背後”。這樣的人我似曾相識,其中也有一個忙忙碌碌時我自己的影子。

與普魯斯特幾乎同時代的德語詩人裡爾克曾在《杜伊諾哀歌》中預言,大地注定會變得看不見,從有形世界到無形世界的嬗變業已開始。你很可能會對這句話感到陌生又疑惑:你看到的物質世界如此缤紛喧嘩、五光十色,讓人目眩神迷,難道這是“無形世界”?那麼什麼才是、哪裡才有“有形世界”?這個問題恰好來源于我們心靈所發生的曆史嬗變,當代人運用目光的方式與普魯斯特和裡爾克已完全不同。這正是我們來重新閱讀普魯斯特的一個重要動因:他的《追憶似水年華》極其細微繁複和多樣完整地向我們呈現了一個過去的世界,那是普魯斯特記憶中的世界,對他來說,那才是有形世界。

在《帕洛馬爾》中,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這樣描繪我們所處的時代:生活在狂躁擁堵世界裡的帕洛馬爾試圖專注和敏銳地觀看世界以讓自己的生活更有意義,但他失敗了。他訪問日本京都龍安寺的石庭,卻無法體會到旅遊手冊上對庭院精神的介紹;他和其他遊客一樣伸着脖子張望,得出的隻是一些陳詞濫調的感悟,卻無法觸及滲透庭院構思的心靈。這就是“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花園的時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它更深處的背景在于我們對時空維度感知方式的變化。時間與空間各具一個主觀維度和一個客觀維度,我們所屬的世界決定或構建了這兩種維度以及兩者間的相互穿透。羅伯特·哈裡森寫,“欲使花園在空間充分可見,需賦予它一種我們這個時代越來越不允許的悠遠綿長的時間。處于主客觀維度關聯交彙中的時間,是讓園中百花緩緩綻放的無形環境。等待草木榮華,觀者得花很長時間才能真正看見花園。大多數人早已失去了這麼做所需的功夫和意願,更不用說心神的專注”。那麼,就讓我們重訪普魯斯特,随他的目光來看看世界吧。他長達七卷的《追憶似水年華》就如潛入花園深處的旅程,在充滿情感的延綿時間中,一個世界的整體将逐漸向我們呈現自身。閱讀這樣長的小說對現代讀者來說已是一種極大的奢侈。不要緊,你可以任意翻開他的小說的任何一頁開始閱讀,在任何一頁結束,如此重複,以跳讀的方式來閱讀。

我閱讀《追憶似水年華》的這段時間正值上小學的兒子放暑假。剛開始,當我面對普魯斯特因為太過有閑而不免絮絮叨叨的文字時,我的确有一些出戲,我會忍不住問自己這樣做是否有些太脫離現實。按照效率的标準來看,這的确像行為藝術。但慢慢地,我在照顧兒子的日常瑣事之餘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方面是因為普魯斯特創造的叙述者描述那個世界的方式讓我感到熟悉和親切,另一方面則因為,他非常坦誠和徹底地暴露了自己,讓隔着我們的時代、階級、地域、性别和身份鴻溝都逐漸統統消失掉,最後隻剩下讀者與作者的私密關系。很難想象,在現代社會中你會願意花上這麼長時間和另一個時空的一個人這樣待在一起,終日聽他交談,以極大的耐心去了解他,就像他以極大的耐心為你展示一切一樣。待到寫作結束時,我竟有一種怅然若失的感覺,好像一個與之相處了一生的朋友已合上書準備啟程離開。

普魯斯特給予我的,遠超過我所付出的時間。

他感興趣的不是選取材料來再現他所身處的時代和地點,也不是讓自己的觀察行動更準确地複制客觀環境(這是孫若茜在關于朱利安·巴恩斯的文章中所讨論的),真正獨特的是他觀察和感知世界的方式。這種觀察和感知本身就是他人格的形象。他塑造的叙述者從自己的内部世界來講述一切,人的心靈從而成為一扇窗;透過這扇窗,一切都透過這面心靈之鏡得以反映、扭曲和呈現。也正是經由這個叙述者,我仿佛行走于普魯斯特作為作家的自我心靈迷宮中,他的形象晃動于我的眼前,我似乎能經由他所描摹的一切觸及文字世界中的那個他的呼吸和脈搏,他變得栩栩如生。我發現他和我有許多相似,我相信許多讀者也會有如此發現;每個人都能從普魯斯特的叙述中指認出自我形象的一部分來,在小說完全坦誠而私密的自我敞開中,存在着神秘美妙的相似性。有時我會感到自己墜入夢境:小說中的每個人、每件物都以許多種面貌和姿态揭示着變幻的自己;在一些多重時空的斷裂和洞孔中,你可以窺見漫溢的死亡。漸漸地,在時空彼此交融的層層深處,我的思緒與普魯斯特彙合,他将讀者帶入了深度時間中。

普魯斯特書寫的并不是人在曆史中的存在(關于曆史記憶的探讨,你将在艾江濤關于米蘭·昆德拉的文章中讀到),而是個體在時空中的存在。很多曆史事件在小說文本之外的平行世界發生着,但普魯斯特無意将人物置于那一個并非唯一的維度上。在《追憶》中,除了德雷福斯案件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曆史闖入了他的小說,他很少按時間先後順序來回憶,時間标記大多是模糊的。普魯斯特認為,曆史事件對藝術家來說還不如鳥的歌聲重要,所以他不寫現實主義小說。但這并不影響我們對于小說中自然時間的體會,事件在其中不斷發生着(如果你不認為隻有曆史事件才是事件的話),有并列和共時的體驗,有先後次序,有往事,有離别和重聚,人物都在變老(唯一的例外是女仆弗朗索瓦絲),有人死去,時代有時也滲透進來留下印記。時間的感覺實際上并不取決于日曆上的年份和日期,也不隻是以曆史事件為标記,它可以是多種多樣的。他并不像米蘭·昆德拉這樣的作家一樣關心集體意識,對于普魯斯特來說,人的情感沿着時間的迷宮網絡擴展或受阻,各種各樣的小團體發生着聚合離散,卻沒有某個共同體的固定疆界。他沒有現代人熟悉和覺得自己必須應對的許多概念,也不以智力和知識來寫作,他的特質在于詩性與哲思的結合,這正是古典主義之後的文學所遺失的。

他的寫作是完全内在的,沒有社會性那一層,也就是說,沒有想象的“讀者”在場;正如本雅明所說,普魯斯特“不能觸到讀者”,他擅長的不是觸動,而是“把那麼多事情指給我們看”。《追憶》是普魯斯特痛罵友誼和諷刺社交的場所;它像是在林深處感受寂靜,在那裡捕捉到各種各樣聲音的謊言。他在夜色中寫作,以一種自我沉溺的孤獨獨自面對着死亡、時間、亡靈這些巨大而永恒的存在。本雅明聽出了這“林愈靜”中的“蟬噪”聲:“那些喧嚣空洞的閑聊在普魯斯特的小說裡向外咆哮着,它們是這個社會落入那個孤獨深淵時發出的聲音”。與今天一樣,很多人以為是時代活力的東西——喧鬧、狂躁、咄咄逼人、加速和咆哮,其實都屬于短暫王國。人們習慣于把時代挂在嘴邊,把直面現實當作勇敢的體現和行動指南,然而,這不是普魯斯特的選擇。從事寫作20年來,他一直感到焦慮,與形象、詞語不斷鬥争,分秒必争地希望“留下足夠的時間,以便在走完祭壇周圍的過道之後,能關上墳墓的門”。今天已經很少有作家會這麼做了;更多的文學作品如同說話,總是試圖在一個想象的群體中發出一些聲音,表達一些想法,得到一些回響。普魯斯特并不以這樣的方式向讀者走來,他邀請你走進時間深處與他相遇。

普魯斯特的創造是以極大的心力專注投入的結晶,他讓我看到小說作為一種藝術形式所能達到的複雜程度和精神高度,它遠不僅是故事、叙述或任何試圖講述什麼的文字體裁。在他臨終的狀态中,沉浸于溫柔夜色之中的寫作狀态使他與現實越來越脫離,他處于一種越來越危險和脆弱的狀态中。他的身體正慢慢離開現實世界,作品如蔓藤牢牢纏繞住他,幽靈般鞭策着他不斷工作、工作,直至将他的呼吸、肌肉、神經和生命完全吮吸進文字中。他的作品沒有建構的熱情,也非理性和邏輯鋪排的結果,而如“手上的掌紋或花萼上的雄蕊排列一般”被創造出來,渾然一體。叔本華說,如果一個人擺脫了理性原則,把自己消融在客體中,成為一個“純粹主體”,從時間中解放出來,那麼,沉思的心靈将能夠“從永恒的視角”來感知事物,心靈也由此會成為永恒。普魯斯特讀過叔本華的哲學。

羅蘭·巴特認為,《追憶似水年華》的叙述者有朝一日可能成為新的神話形象,去探索并發現世界;他既是忒修斯,又是俄狄浦斯和奧德修斯。我相信,他的許多和我一樣的讀者都散布于時間之中,并通過《追憶似水年華》找到了自己在時間中所占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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