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新聲Pro，作者｜王珊珊

國産劇集市場的「系列化」常常是僞概念，實質是以商業為導向倉促上陣的續集。由于前期缺乏合理規劃，也難以保證主創的連貫性，經常陷入「毀前作」的尴尬局面。

《二十不惑2》總算帶來一次意外之喜，豆瓣評分8.1分，甚至遠超第一季（6.3分）。無論情節結構、人物塑造還是價值立意，都可圈可點，堪稱近年難得的青春劇佳作。

《二十不惑2》是檸萌影業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續集作品，從立項之初就明确要做跨越十年的三部曲。在此之前，檸萌打造過包括《小别離》《小歡喜》《小舍得》在内的「小系列」，也提出過「二十、三十、四十」女性系列，但更多是同一概念下的橫向系列，并不是真正的系列劇集。

播放熱度方面，相較第一部，《二十不惑2》略有不及。但整體來看，這部續集稱得上成功，無論第一部的已有人物，還是第二部新加入的人物，形象基本立住，得到了核心用戶的認可。

近年來，行業中系列劇集越來越多，系列化、三部曲式操作，逐漸成為共識，但成功案例不多見。在這種背景下，複盤《二十不惑2》操作中的得失，對行業有特别的借鑒意義。

為此，「新聲Pro」分别與《二十不惑2》的兩位出品人、總制片人，檸萌影業聯合創始人陳菲和徐曉鷗對話。讨論話題，既包括對《二十不惑》系列口碑和熱度的複盤反思，也涉及如何做用戶洞察，如何保持團隊年輕化，如何抓住社會思潮流變中的真命題，如何通過劇集做出表達和回應，以及女性賽道未來規劃等諸多問題。

高口碑作品，為何熱度不及預期

話題首先從《二十不惑2》的高口碑，以及與之不能完全對應的播放熱度開始。

作為續作，《二十不惑2》豆瓣評分達到8.1，遠超第一部的6.3分，在現實主義劇集中屬于絕對高分。這個高分，既有品質超出觀衆預期的因素，也有其浸潤人心的溫暖現實主義題材和調性，在豆瓣天然更受青睐的成分。但最重要的還是觀衆對劇作本身的認可。

這種認可首先是因為《二十不惑2》難得的真實感，以及檸萌堅持的「人物先行，而非議題先行」的創作起點。

25歲是20歲-30歲中最迷惑的人生階段，年輕人剛剛進入職場兩三年，還沒有完全脫離稚氣，又體會到了現實的無奈與複雜，彼此之間開始拉開距離。她們需要在理想與現實中取舍，比如是否轉行，是否更換居住城市，要不停試錯。

在劇本創作中，檸萌在第一部的人物設定基礎上，選擇與人物年齡等特性相似的多個樣本，進行了反複采訪和洞察，搜集了大量對應的情緒特點、生活細節和熱點議題。最終結合《二十不惑2》中的人物成長線，篩選了合适的議題和細節。

「25歲這個年齡段的女青年，有許多共情點，但最終選擇的标準，是要能埋進人物的成長線。」徐曉鷗表示，「一定是議題服務于人物，而不是人物服務于議題。」

《二十不惑2》背景地設定于深圳，「搞錢文化」濃郁，「内卷」/「反内卷」是年輕人最普遍的困惑。姜小果是打工人的典型代表，希望憑借雞血努力實現職場升遷，為自己和母親換得高質量的生活。當她意識到努力與結果并不成正比，難免陷入對社會規則、自身能力的高度質疑。

在職業設定上，姑娘們分别從事帶貨主播、投行分析員、演員經紀人、網文寫作，都是這個時代風口浪尖的新興工作。一方面這些職業是年輕人本身有興趣的發展方向，具體場景橋段能帶來新鮮奇觀感；另一方面都有鮮明直觀的商業邏輯，便于制造跌宕起伏的情節點。

為了給人物關系和故事帶來延展性，《二十不惑2》在保留第一部既有人物基本盤的基礎上，又引入了新的人物，帶來人物關系之間新的可能性。這也符合大多數觀衆的認知，在大學畢業初入職場這個節奏最快的人生階段，生活中總是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送别一些老朋友，又遇到一些新面孔。

陳菲複盤說，真正的續集，一定要兼顧原有人物的基本盤和新的可能性，找到好的平衡點，既給已有觀衆帶來延續的熟悉感，又形成新的故事和人物關系，帶來新鮮的體驗。

為此，團隊在《二十不惑2》中做了一系列工作，包括「石頭」羅豔的離開、「丁一煊」的加入等。挑戰最大的是拆掉第一部中已有的CP，構建新CP。尋果、梁秀清風等被拆，讓部分熟悉他們關系的觀衆頗感不适，甚至造成一些觀衆流失。但陳菲表示，做出這些創作取舍的背後，是對二十不惑系列精神内核的認知和堅守。

最初規劃這個三部曲系列，就是想描繪這一代女性社會化過程的頭十年，更具體說是這個過程中的三個關鍵節點：22歲，臨近畢業初入社會的興奮與迷茫；25歲，工作三年後朋友間開始有了人生的差距；28歲，臨近三十開始面對一些重要的人生決定。

檸萌認知的二十不惑系列的精神内核體現在20 女性價值排序中，「自我」大于友情大于愛情大于親情。自我探索的主戰場通常就是職場，因為事業是抽象理想的實際載體，也是成就感的主要來源。

基于這個價值排序，《二十不惑2》在職場部分的紮實細緻廣受好評；在友情部分，讓幾個大學同宿舍女生，畢業後繼續住在一起，延續友情「烏托邦」，這也構成《二十不惑2》的溫暖底色，姑娘們無論在外遭遇幾級風浪，回到溫馨的出租小屋，就有體貼關懷、歡樂吐槽。而在愛情部分，團隊進行了一系列大膽操作，包括前面提及的拆CP，這些都是主創深挖作品精神内核後的審慎決定。

相比《三十而已》等更尖銳、強沖突的都市群像作品，《二十不惑》系列保持着清新樂觀的溫暖底色，以及涓涓細流般的舒緩節奏。姑娘們即使受到所謂社會規則的約束，但從未真正妥協，從始至終心存對事業的熱愛、對友誼的珍惜、對愛情的期待，不願放棄對理想生活的追求。

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這種靜水深流的描繪方式，讓《二十不惑2》播放熱度沒有達到預期，當下觀衆已經習慣強刺激、快節奏的内容。還有一個原因是同檔期内容的競争，今年暑期檔有多部爆款古偶劇播出，其核心觀衆群正是20歲-30歲的年輕女性，與《二十不惑2》高度重合。在劇集觀衆大盤總體穩定的情況下，擠壓了《二十不惑2》的觀衆入口。

陳菲和徐曉鷗也坦言，原本預判後疫情時代觀衆更需要在内容消費中獲得溫暖治愈。但在疫情反複的當下，或許年輕觀衆更傾向于在一個虛構世界中，嗑生嗑死嗑 CP，通過體驗更高情緒振幅的内容，獲得對現實處境的暫時消解和逃遁。而暫時缺乏耐心和意願，看一個建構于現實世界的涓涓細流小喪暖小美好式的作品。

認真複盤的話，陳菲覺得《二十不惑2》可以在必看性和追看性兩個方面再做提升，第三部的創作會據此反思，但創作者必須有創作定力，《二十不惑3》不會因此改變其精神内核和溫暖治愈的定位。社會集體情緒還會持續流變，作為創作者應該保持敏銳洞察，同時保持創作定力不被市場和流量裹挾，不讓創作趨向功利媚俗。「我自己内心是非常喜歡這個作品的，我們屏幕上非常缺這樣的作品。」徐曉鷗說。

這不意味着完全不看市場，而是充分洞察用戶後的取舍。作為總制片人和出品方，平衡好創作和市場，是應盡之責。觀察今年的劇集市場，陳菲認為用戶入口已經成為越來越重要的問題。用戶入口解決的是「必看性」，創新題材、争議或共情的議題、選角&CP、極緻美學、播出檔期流量池、首更期名場面等等，都可以成為用戶入口的要素，需要有針對性的策劃和運營。

放權年輕團隊，持續洞察用戶

從産品自身來說，不同的劇面對的是不同用戶。

這要求團隊持續洞察用戶的需求變化。檸萌既有專門的内部團隊長期專注于用戶洞察，也有公司每周雷打不動、全員參與的「江湖會」，一起分享讨論目标用戶的最新變化。為判斷具體項目和優化産品，還會成立跨部門的10人「興趣小組」，幫主創團隊出謀劃策。

具體到《二十不惑2》，如何精準把握20歲-30歲年齡段的用戶需求？除了各種基礎的洞察工作，一個共識是，要給更年輕的團隊、确切說是更容易和目标用戶群産生共情的團隊，更大的話語權。

陳菲說「要讓年輕人和年輕人對話」，她透露在《二十不惑2》最後集體審片定剪時，每集都有一個類似微信聊天的小标題，這個策劃和實現是由項目劇宣總監、劇本總監和制片人共同完成的，這是真正屬于年輕人的創意。

實際上，用戶需求正在加速疊代。之前用戶需求七八年發生疊代，現在可能每三年就疊代一次。為此，陳菲表示，檸萌對年輕用戶的認知、方法論和組織都要加速疊代，内外部人力資源也要相應匹配。

《二十不惑2》的編劇團隊相當年輕，平均年齡在25歲到30歲之間；核心演員年齡也保持與劇中人物同頻。這種團隊配置，确保了作品穩定和新鮮的呈現。

正是這組年輕的劇本和編劇團隊，做了一件此前檸萌沒做過，但徐曉鷗認為以後應該成為常規動作的事情。她們針對第一部到第二部中空掉的三年，補充了完整的人物故事演進。也就是說，觀衆看到的人物不是憑空出來，而是建立在完整的故事推演下。

比如趙優秀和梁爽，他們到底經過了多少事情？是什麼時候搬到一起住的？各自是怎麼工作的？梁爽有沒有跟趙優秀出去拍過照？…… 針對這些，這個團隊做了非常細緻的工作，把22歲到25歲這三年所有的生活連上。所以觀衆看劇時，會有人物是活着的真實感。

「核心是多用年輕人」徐曉鷗表示，學習可以盡量縮小年齡代溝，但真正想保持對年輕人的感知，就要用更年輕的團隊。因此，盡管面臨成本升高等各種壓力，但每年的校招，仍然是檸萌堅持和「非常非常重要的工作」。

拓寬女性賽道，籌劃「婚戀觀」三部曲

除了《二十不惑》系列，檸萌在女性賽道已經有較多布局，包括2020年刷屏和引起廣泛社會讨論的《三十而已》，還有之前宣布過的《四十正好》。

女性題材賽道一直是檸萌的重點賽道，基于持續積累的洞察社會議題、搭建創作團隊的成熟經驗，檸萌一直密切關注女性用戶的情緒變化，并且逐漸形成議題預判能力。

在徐曉鷗看來，整個社會過去幾年對女性的社會價值、職業價值等已經有基本共識，女性也更注重自我獨立和平等的價值。然而很多女性的困惑發生在細微之處。「尤其是二三線城市，跟一線城市是不同的世界，女性職場競争沒有那麼激烈，家庭感更重，社會關系更緊密，困惑會更細微深沉」。

在這種判斷和洞察基礎上，檸萌有意識地在拓展議題邊界。陳菲介紹，檸萌的女性賽道除了「二十三十四十」的年齡系列，以及近日殺青、主打愛情方向的《愛情而已》，還有聚焦25歲-35歲女性婚戀觀的都會男女三部曲，以及一部聚焦二三線城市女性生态的現實主義作品。

「這兩年是非常好的女性題材創作時期」，徐曉鷗表示，中國女性對自我的認識越來越清晰，檸萌團隊也在不斷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什麼在産生力量？最後會導向哪裡？如何通過作品呈現和回應這種變化？

把視野拉得更開，在整個社會大環境下，無論女性觀衆，還是不同年齡段的男性觀衆，所有人都在面對比以往更大的挑戰和焦慮，無論就業、經濟、生活，還是内外部環境。陳菲表示，面對多變的當下，通過作品幫助觀衆坦然的和焦慮共存，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接納世界的參差多元，在不斷變化的外部環境下安放自我、自我實現，既是内容創作者的責任，也是内容公司的使命。

就像《二十不惑》系列，如果能以不變的精神内核和溫暖底色，輔以與時俱進的表達方式，陪伴一代年輕人走過迷茫、困惑，在成長中自我實現，将是這個長線IP獲得成功的價值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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