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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國寶流失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02 23:02:41

千年國寶扭曲變形傾斜,修繕方案卻“難産”近30年

别讓“病歪歪”的應縣木塔在議而不決中倒掉

千年國寶流失(千年國寶變形傾斜)1

從外觀看,應縣木塔二層西面屋檐明顯下沉,柱子向内傾斜。 記者徐偉攝

“這塔真是個獨一無二的偉大作品。不見此塔,不知木構的可能性到了什麼程度。”讓建築大師梁思成叫絕的國寶,就是應縣木塔。

它巍然聳立在晉北廣袤的大地上,有20多層樓高,平面八角形,明五暗四共九層,外觀五層六檐,底層重檐出挑深遠。全塔有50餘種鬥拱裝點,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蓮花,每一明層中心供奉佛像。登塔觀覽,桑幹似帶,恒嶽如屏。

近千年來,曆經風雨、地震、戰争、不當維修,這座世界現存最高大的木結構樓閣式佛塔,已扭曲變形。20世紀90年代初,木塔修繕就正式立項,修繕方案卻“難産”近30年。

業内專家認為,木塔修繕必須持科學慎重态度,不能任其“自生自滅”,相關部門應勇于擔當,形成集中破題的強大合力。

世界最高木塔“病”得很厲害

“玲珑峻碧倚蒼穹,海内浮圖第一工”“如峰拔地聳霄雄,萬木桓桓鎮梵宮”……這些贊美應縣木塔的詩句,讴歌了我國古代匠人們的偉大創造。

應縣木塔,又稱佛宮寺釋迦塔,建于1056年,塔高67.31米,被列為第一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它與法國埃菲爾鐵塔、意大利比薩斜塔并稱“世界三大奇塔”。

近代日本建築學科的創始者伊東忠太,曾在其著作《中國建築史》中,這樣對比應縣木塔與日本的木塔:鬥拱之制變化之多源自意匠之豐富,這與日本那種千篇一律、每一層都使用相同鬥拱的手法相比,孰優孰劣自不待論。

木塔還有佛像、壁畫彩繪、匾額楹聯、碑刻等衆多附屬文物。20世紀後半葉,塔内還發現了佛經、《采藥圖》等許多珍貴的遼代文物。

然而,這座建于遼代的千年奇塔卻“生病”了。

曆經風雨侵蝕、地震損傷、戰火破壞,木塔塔體已扭曲變形。尤其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木塔二到五層的夾泥牆被人為拆除,對木塔結構産生了嚴重影響。

記者在《梁思成全集》裡看到,1933年,中國營造學社的梁思成、莫宗江等人,第一次調查測繪應縣木塔時,認為“這塔的現狀尚不壞,雖略有朽裂處”。當時,應縣有關人士想修塔,梁思成還熱心地準備加入。

然而,木塔很快在沒有梁思成等人參與的情況下被“修”了。

本來,塔身上部四個明層,除了東南西北四個正方向的當中一間安裝格扇門外,其餘都是内含斜撐子的夾泥牆。這次維修後,夾泥牆統統被拆改為格扇門。

原來,當地主張修塔的人士認為,玲珑寶塔不玲珑,破壞了風水。因此,将夾泥牆改成了輕巧透風的格扇門。

梁思成痛惜再三,稱其為“木塔八百餘年以來最大的厄運”。他認為“這種灰泥牆壁,可避風雨,斜戗對于構架尤能增強其堅固。最近應縣士紳,擅将牆壁拆除,代以格子門,不惟毀壞了可貴的古壁畫,改變了古建築的原形,而且對于塔的保固方面,尤有莫大的影響。在最近的将來,必須恢複原狀,否則适足以促短塔的壽命而已”。

十餘年後,木塔表現出的“病态”,證實了梁思成當年的憂慮。1950年,時任清華大學營建系副教授的莫宗江,參加雁北文物勘查團再次探訪木塔時,發現它已扭轉、傾斜,部分構件脫榫、劈裂。

記者查閱莫宗江所著的《雁北文物勘查團報告》,他在書中痛惜:“自夾泥牆被拆除改成格扇門以來,僅僅經過十四五年,塔身已可以看出歪向東北。在第二層内的各柱向東北傾斜最甚,上部的重心已經離開了正中,各柱頭的榫口大多已經松脫,或已因傾斜扭轉而劈裂,如果聽任這種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将更難修理,甚至可能突然坍毀。”

“拆掉夾泥牆後,木塔的側移剛度和扭轉剛度都變小,因此在風荷載和震動荷載等作用下,比以前的變形量增大了。”太原理工大學土木工程學院教授李鐵英說。

2004年,山西省文物局在《關于應縣木塔修繕保護工程情況的報告》中,提到木塔“病情”:塔體已扭曲變形,荷載失衡,出現嚴重的傾斜壓縮,塔身整體向東北傾斜65厘米,塔身累計壓縮88厘米,二層外槽西面北角柱相對下沉值達20厘米,西南面南平柱柱身向東北方向傾斜達50厘米等,塔身下部承重部位多處出現構件劈裂、梁枋折斷、結構走閃錯位等險情。

1999年6月至2000年5月,受原應縣木塔修繕保護工程管理委員會委托,原山西省古建築保護研究所對木塔進行了殘損狀況專項勘測,僅測繪就持續了6個月。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文物工作者告訴記者,當時他們下了苦功夫,對危險、隐蔽之處的殘損構件也進行了測繪,發現劈裂、折斷、缺損等殘損點300餘處。

“木塔确實‘生病’了,病得還很厲害。”這位文物工作者說。

局部加固與防護工作宜早不宜晚

2007年,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成為木塔保護工程的技術牽頭單位。經過十餘年監測,該研究院發現,近年來二層明層自西南向東北方向,傾斜持續穩定增加,但傾斜變形過程未出現突變。

在應縣木塔保護研究所,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研究館員永昕群,就監測結果向記者做了詳細說明。他說,木塔變形還在持續穩定發展,目前變形最大的位置在二層西南側,其中編号23号柱的現有傾斜量最大,2015年測量的柱子傾斜量(柱頭中心相對于柱腳中心)超過56厘米。近5年,它的傾斜水平偏移量發展也最大,平均每年2毫米多。

永昕群介紹,其他柱子傾斜變形,大體上自西南向東北逐漸減小,北側和東北側有個别柱子外傾,所以整個二層八邊形外槽的變形,是從西南向東北推的狀态,八邊形内槽同樣有這樣的變形趨勢。二層傾斜變形,反映在柱頭高度上的變化是,有的柱頭因内傾而沉降,有的柱頭則因外傾而上頂,也連帶上面幾層柱子标高有相應的變化。

“傾斜持續增加,說明木塔未處于穩定狀态。對嚴重傾斜的柱子,如果不采取針對性的加固、防護措施,可能會局部失穩,甚至在地質災害中,出現局部或整體垮塌。”永昕群說。

記者站在正西方向眺望木塔,發現二層屋檐明顯下沉,柱子向内傾斜。部分柱子傾斜嚴重,不少木構件出現開裂、劈裂、脫榫、被壓碎等情形。因為多年來禁止遊客攀登,木塔已成為鴿子的家。

永昕群認為,通過這幾年的監測,已經基本摸清木塔的變形形态、變形特點和速率。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實施有針對性的、較小幹預度的局部加固與防護工作,而且宜早不宜晚。

“一方面可以起到防災作用,另一方面能為深入研究及編制全面、充分的修繕方案争取時間。”永昕群說。

開不出“藥方”

木塔“扭曲變形”已至少70年。記者梳理發現,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國家文物局曾組織專家進行搶險加固,但沒能阻擋住木塔繼續變形。

這一修繕工程包括加固木塔台基,更換損壞的樓闆,補強有空洞的主梁,加固劈裂的柱子,補修鬥拱,重新制作平座欄杆,整修木塔的門、窗、栅欄,全面維修瓦頂等,此外還整修了佛宮寺内的其他建築。

“小時候木塔還破破爛爛的,有人從上一層掉到下一層。那次修繕後,欄杆、樓闆、樓梯等都變結實了。”原應縣佛宮寺文物保管所所長杜福說。

然而,此次修繕中卻出現了失誤。記者在孟繁興、張暢耕寫的《應縣木塔維修加固的曆史經驗》中了解到,“臨時支頂”的兩個三角撐子,位置弄錯了,作用适得其反,弊大于利。

10月9日晚,記者在山西省大同市見到了85歲的老文物工作者張暢耕,他對木塔的那次搶險加固工程比較了解。老人坦言:“維修時确實有失誤,後來采取了很多補救措施。”

20世紀90年代初,木塔的修繕保護工作再次提上日程。但因為存在争議,始終沒有落地。

記者查閱應縣文化和旅遊局檔案資料獲悉,近30年來,木塔的研究保護經曆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從1991年應縣木塔維修工程正式立項,到2006年“擡升修繕”方案暫緩進行。第二個階段從2007年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成為木塔保護工程的技術牽頭單位至今。

無論是第一階段的整體修繕方案,還是第二階段的局部加固方案,都因存在争議而沒有實施。

從1999年應縣木塔修繕保護工程管理委員會成立至2004年,相關文物部門先後邀請50餘位專家現場考察木塔,并委托23家高等院校、科研部門、勘察設計單位,完成了40多項前期勘察項目,在此基礎上,他們産生了“落架大修”、“現狀加固”、“擡升修繕”、“鋼支架支撐”等方案。對于不同方案的利弊,各路專家争論不休。

原應縣木塔修繕保護工程管理委員會副主任、總工程師柴澤俊,生前曾為記者分析過這四種修繕方法:“落架大修”實施技術上較成熟,可徹底加固殘損構件,糾正扭曲變形,但構件更換率較大,拆卸下來構件的存放、消防任務也很大;

“現狀加固”保存曆史信息多,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木塔殘損、變形等病狀,加固不好還有可能引發更大的麻煩;

“擡升修繕”是将木塔上部險情較輕的部分擡起,用傳統修繕辦法解體修繕塔體下部,能從根本上整治木塔下部的病狀,保留較多曆史信息,但擡升裝置科技含量高、技術複雜、難度大、風險大、投資較大;

“支撐修繕”則是用鋼架子在木塔内外槽柱間,把木塔支撐起來,由鋼架荷重。塔身、台基加上在塔内設置的鋼架重量,對木塔地基的危害較大。用鋼架在塔内支持,對木塔主體承重構件損壞較多,使木塔内部承重體系發生變化,改變木塔原貌。

為慎重選定修繕方案,2002年,經國家文物局和山西省政府同意,應縣木塔修繕保護工程管理委員會在太原召開方案評審論證會,7位院士和34位專家參加。會議以記名表決的方式,确定了木塔修繕方案的總體思路是“擡升修繕”。2003年,國家文物局批準了這一思路和相關立項。

然而,2006年,國家文物局在山西省朔州市召開了“應縣木塔擡升修繕方案專家評審會”,認為《應縣木塔抗震加固方案》和《應縣木塔保護工程擡升修繕方案》作為工程實施方案還不夠成熟,不具備實施條件。加上現有工作成果對木塔現狀、特别是安全狀況的分析、研究尚不到位,缺少特别有說服力的科學論斷,采取何種修繕方式,尚有待進一步研究。因此,兩個方案暫緩進行。

2007年,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接手了前期成果,成為木塔保護工程的技術牽頭單位。針對木塔持續發展的病情,2014年底,應縣木塔嚴重傾斜部位及嚴重殘損構件加固工程啟動,後因效果不明确被國家文物局叫停。

1992年至2001年,時任應縣佛宮寺文物保管所所長杜福,為迎木塔大修,專門到大興安嶺購買木材。因為對方要求先彙款再運送,上級領導怕不保險,沒有買成。後來買回的木材,就存放在佛宮寺院内。

為保證木塔消防安全,随着木塔修繕遲遲未落地,這些木材被他的繼任者秦亮泰移到了當地木材廠。當所長的7年裡,秦亮泰正好趕上木塔維修保護最受關注的時候。

“我覺得主要是形不成統一意見。沒有哪一個絕對權威或專家拍闆說,咱就按這個方案修。”秦亮泰說,應該行動起來了,木塔的扭曲變形能矯正最好,不能矯正起碼應該把它保護起來,不要再讓它扭了。

“如果一直這樣不動工的話,它會不會變形加劇?加劇的後果是什麼?”秦亮泰很擔心。

“難以承受之重”的修繕體制

這座曆經千年風雨的高層木塔,屬于稀世珍寶、全國孤例。然而,目前它的保護研究力量卻比較薄弱。

根據文物保護法相關規定,地方各級人民政府負責本行政區域内的文物保護工作。然而,木塔所在的應縣是農業縣,2019年一般公共預算收入不到1.8億元,在木塔周邊環境整治、違章建築拆除等工作上壓力較大。

地方财力也制約着木塔研究“第二戰場”的開辟及其附屬文物的保護。應縣一位負責人介紹,一方面,由于木塔修繕方案遲遲拍不了闆,有專家提議在木塔附近8公裡處的龍首山開辟“第二戰場”,成立中國木結構建築保護研究中心,建一個1:1比例的實驗性木塔,為将來木塔維修積累經驗、培養人才;另一方面,應縣還計劃在龍首山建中國木結構古建築博物館,将來既可存放展示木塔替換下來的殘損構件,又能為木塔的百餘件珍貴遼代文物提供一個安全的收藏環境。但這兩個想法都受到資金制約。

木塔的專門保護管理機構“應縣木塔保護研究所”,是應縣文化和旅遊局下屬的股級事業單位,正式編制人員28個。這個機構原來的主要職責是“防火防盜防破壞”,如今想把研究抓起來,培養一支帶不走的人才隊伍。

“研究才剛剛起步,受地域、編制、級别等影響,人才不好招。”一位知情人士說。

自從成為木塔保護工程的技術牽頭單位,中國文化遺産研究院承擔了木塔保護修繕的大部分工作,但受人力、條件、能力等因素制約,單兵作戰難以形成合力。

近十餘年來,他們主要開展了結構變形監測、屋面勾抿養護、木塔保護規劃編制等工作,但難從根本上緩解木塔病情。近期,他們還将實施木塔精細化測繪及信息留存、變形監測、木塔匾額楹聯保護、木塔建造曆史研究、木塔加固方案調整優化等9個項目。

目前,該研究院投入木塔保護研究的力量也較薄弱。院長柴曉明說,給木塔“治病”需先做試驗,但現在院裡文物科技裝備落後,非常需要加強大型試驗設備、裝備建設。

“現在院裡專職負責木塔的隻有兩三人,沒有明确指定總負責人,普通科研人員有時很難做協調工作。”永昕群說。

針對木塔“扭曲變形”這一主要矛盾,有專家表示,“議而不決”歸根結底,還是木塔基礎研究工作做得不夠、對木塔認識不清。

有專家指出,文物數字化是文化遺産保護的重要手段,也是實現文物信息永久保護的重要途徑,但目前木塔的數字化工作還未全面開展;在巨大壓力作用下,傳統的修舊如舊、縫縫補補的修繕方式難以發揮作用,木塔底下三層梁類和鬥類木構件需要替換,這必然會遭到不少人反對,也需要拿出令人信服的每個木構件的調查材料。

李鐵英說,木塔究竟傾斜多大會倒塌,目前沒有定量的判斷依據。回答這個問題需要做實驗,由于花錢太多,人們一般不願意去做。

此外,“人們對木結構古建築結構性能的認識相對較弱,修繕過程中容易出現錯誤”,李鐵英介紹,例如,舊柱子被壓了近千年,新柱子受到重壓後,能否與舊柱子一般高?新舊構件的配合使用同樣需要深入做試驗。

為了不留遺憾的期盼

多位受訪人士表示,應縣木塔是曠世絕代的古建築藝術瑰寶。現在應抓緊時間,召集最好的“大夫”研究“病情”,防止木塔在單兵作戰、隔靴搔癢的“切塊”保護工作中,“病情”被耽擱。

有專家表示,應進一步加強保護和研究力量,相關部門要對木塔已有的研究成果進行系統梳理,制定木塔修繕保護需攻克的幾大課題,列入國家文物局和山西省的重點工作,以開放姿态召集全國最頂尖的專業力量,倡導跨領域多學科合作,形成合力,集中破題。

李鐵英認為,針對修繕的前期基礎調查工作非常重要。從塔頂到塔底,每個木構件要做修繕前的“診斷”,判斷它是保留、修複還是替換。根據對各類、各層木構件的判斷,最終形成對木塔總體結構的評價,并提供一種修繕方式。

“調查不能找新手。必須要找既在木結構古建築結構性能上有經驗、又熟悉古建築修繕方式的人去做,才能做出科學合理的判斷。”李鐵英說。

在具體實施上,李鐵英建議國家文物局采取項目委派制,把對木塔修繕有用的項目明确具體,委派給專人負責。例如,有專家負責搞模型試驗,得出應縣木塔再變形多少會有倒塌風險;有專家負責做木塔所有木構件的調查;還有人負責組織評審審查,力求工作有效合理。“找的專家非常重要,必須客觀評價誰能做好這事,資金安排也得有個合理方式,不能讓真正幹活的人吃虧。”他說。

柴曉明建議開辟木塔研究“第二戰場”,以建“實驗塔”為契機,集中全國相關專業最好的團隊進行集體攻關。在研究基礎上,盡早科學開展修繕工作,阻擋木塔持續傾斜。

多位受訪專家持類似想法。李鐵英說:“這個工作非常有用,在建設的過程中很多東西就明白了。直接修木塔,有人還是怕擔風險。等有了經驗,可以反過來再修木塔。”

一位常年在山西做文物搶救性記錄、調查的學者強調,每次修繕都是對木塔曆史信息的一次幹擾,建議在修繕還未開展前,盡快紮實做好木塔的數字化保護工作,為木塔留存數字化檔案,同時也要為木塔内衆多佛教遺存做詳細的考古調查。

針對木塔周圍給排水、違章建築拆除、木塔博物館建設等相關工作,應縣希望能得到上級政府更多資金支持,消除周邊環境帶來的安全隐患。當地還希望,國家、省市在地震監測預警、防災指導等方面給予支持。

“當有相關領域最頂尖的學者、工程師,圍繞木塔長期研究攻關,把關鍵問題搞得清清楚楚時,才會有修繕方案出來。”這是一位文物保護領域學者的期盼。(記者趙東輝、王學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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