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怕了
王前樹結婚分家時,家裡隻有8分地,無論怎麼種,都不夠吃。不得不在飯裡放進紅著、玉米。
狂種地
王前樹耕種的土地已達183畝。在有着百餘萬人口的叙州區,單種稻谷,王前樹是種稻規模最大的農戶。
愛發明
王前樹的奇不僅在于癡迷于種稻谷、育種子,還在于他用了幾十年時間,發明“旱稻”。
盼未來
現在,王前樹欣喜地看到,返鄉務農搞種養殖、流轉土地搞集約化生産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國慶前,54歲的宜賓農民王前樹忙了100噸稻谷的收割後,又馬不停蹄趕到幾十公裡外參加農機駕駛培訓——他跟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從成家時分到的8分地到現在一年種了183畝地,從刀耕火種木犁牛拉到現代化機械耕作,從自制稻種到在旱地種出水稻,一年收獲上百噸稻谷。躬耕土地近50年的王前樹見證了農耕文化的變遷。
吃不飽怎麼辦?
多種地——
“糧食才是生命線,沒有糧食一切都是空談。”
王前樹是宜賓市叙州區普安鎮涼井村人,54歲的他從記事起,就沒有離開過腳下的土地。王前樹記得自己在三四歲時,就跟着母親下地。當時家裡孩子太多,吃飯是個大問題。王前樹結婚分家時,家裡隻有8分地,無論怎麼種,都不夠吃。
老伴羅家容記得,1988年,她娘家哥哥一家的地不想種了,王前樹以極低的代價租種了舅哥的土地。當年糧食收回家,才開始有飽飯吃。“糧食才是生命線,沒有糧食一切都是空談。”20歲出頭的王前樹,有了對土地和糧食最深刻的領悟。
王前樹隻有8分地,年産稻谷不足500斤,難以糊口。不得不在飯裡放進紅著、玉米,才能勉強過上一年。90年代,在大量農村勞動力湧入城市打工的時候,年富力強的王前樹堅決留守在了農村。随着大量人口外出,農村得不到及時耕種的土地也越來越多。
羅家容還記得,自己分配到承包土地是在1998年,她和自己的一雙兒女,同時“進地”。經過此番土地調整,王前樹家的土地從8分,增加到了3畝多。可是如今,王前樹家事實上已經沒有一分地是自己的了。“修公路、房舍、倉庫,已經占完了。”王前樹變了一個沒有土地的老農民。
沒有土地的王前樹,全靠代耕代種别人的土地。普安鎮涼井村支書王強告訴記者,王前樹種植的稻谷地,分布在仙山、光榮、土主、緻益及涼井五個村。“最遠的地方,距離王家五六公裡。”據王強推算,王前樹對土地的投入,每年每畝300元左右,而人工工資還要占去收益一大半。
到了2018年,王前樹耕種的土地已達183畝,年收獲水稻、旱稻100餘噸,産值近30萬元。宜賓市叙州區農技站副站長彭洪告訴記者,在有着百餘萬人口的叙州區,單種稻谷,王前樹是種稻規模最大的農戶;排名第二的,可能不足其規模的三分之一。
産出低怎麼辦?
“撿”土地——
至少翻耕三至四次,把荒地耕成熟地
“能租到的土地,條件一般都不太好。”王樹前告訴記者,如果土地條件好、交通便捷,水源豐富肥力高,承包人會自己耕作;即使沒人耕作,租金也高,王前樹付不起。而能租到的土地,要提高産量就必須進行整理、改良。
通過30多年的租地種糧,王前樹的種植規模越來越大。規模越大,投入也越大。王前樹有一本流水賬,2017年他全年雇工1000人次以上。其中栽秧、收稻約600餘個工,農閑修堰築路、補漏鋤草等400多個工。王前樹“撿”來的土地,往往是抛荒多年的荒地,需要砍草燒荒增加肥力,至少翻耕三至四次,把荒地耕成熟地。
“開荒”隻是王前樹對土地改良的一個方面。王前樹還要對“撿”來的、分散的土地進行整理。丘陵地區的土地,一半都在山坡上,抛荒後土地長草不說,常有水毀情況。王前樹要正常耕作,就需要對水毀的田邊地角進行修補,人工抱來石塊,壘砌成牢固的堡坎。為了便于将來實現機械化種植,王前樹把有條件整理的小田,挖成平順的大田。
目前王前樹代耕的土地分兩種形式,一是出錢租的,每畝100元至300元;二是“撿”的,不用支付費用。“村民外出,土地一年沒人耕就長草,兩年就成沼澤荒地。再回來想耕作,難度極大,所以他們也願意有人年年翻地深耕,他回來才是熟地。”涼井村主任陳昌林告訴記者。
水稻遇旱怎麼辦?
栽旱稻——
“稻谷要是能種在地裡,不就不怕幹旱了麼?”
王前樹在普安鎮甚至整個叙州區農業系統眼裡,都是個“奇人”。他堅持做了幾十年的常規稻種選育,但由于王前樹沒有取得相應的育種資質,制稻種隻是“自娛自樂”,有種子之實,卻産生不了種子的價值。
王前樹的奇還在于他用了幾十年時間,發明“旱稻”。“種在旱地的水稻,不用蓄水就能結實,我在農村生活了幾十年,沒見過。”當村主任陳昌林和村民們看到王前樹把水稻秧栽進旱地時,大家都嘲笑王前樹“是不是瘋了”?
王前樹告訴記者,有一年當地天幹,旱情嚴重,水稻大面積減産甚至絕收。“就琢磨這個事,為什麼稻谷必須在水田裡種植,要是能種在地裡,不就不怕幹旱了麼?”
王前樹的第一批試驗稻果然很快失敗;第二年,王前樹又把水稻栽進肥力強的旱地,結果稻秧瘋長,到收割的時候長成比人高的茅草,仍然顆粒無收。在大家的嘲笑聲中,王前樹第三年繼續試驗,這次他把秧苗種在貧瘠的原土中,結果成熟期時他竟收獲了一批原種。
如此反複十幾年後,王前樹的旱稻種子品質越來越穩定。9月4日,宜賓職業技術學院和叙州區農業局相關技術人員,對王前樹的兩個旱稻品種進行挖方測産,結果有些意外。“表現最好的大穗型旱稻品種,畝産達750公斤;另一個表現一般的,畝産達到550公斤。”宜賓職業技術學院生物與化工工程系教授周黎軍告訴記者,王前樹的旱稻,仍然屬于水稻品種。
周黎軍認為,今年王前樹的旱稻之所以高産,跟風調雨順的氣候有關。周黎軍說,如果氣候條件惡劣點或者普通氣候,其産量就會受到比較大的影響。“但旱稻易于實現有機栽培,農殘可以通過深翻解決,一切可控,品質更有保障。”周黎軍說。
叙州區農技站副站長彭洪認為,王前樹發明的旱稻和水稻比,具有一定優勢,在無水田或少水田地區、高榜望天田區域種植,既可增加稻谷糧食産量,也有利于有機稻米生産,降低農村勞動強度。
土地太多怎麼辦?
智能化——
農機具讓農民從艱苦的勞作中“解放”出來
村民和專家們一緻認為,王前樹對于土地和莊稼的熱愛,造就了他對種地的熱情。“他每天都在幹活,沒有閑耍的時間,也沒空跟人吹牛。”在村主任陳昌林眼裡,王前樹是涼井村的大忙人,他不是在幹活,就是在幹活的路上。
王前樹家的農活太多太重,以至于羅家容的娘家哥哥姐姐們相當不滿。“回去一回就被罵一回,嫂嫂們喊我趕緊跟他離婚,不然要累死在地裡。”羅家容說。鄰居陳仁秀幫了王前樹十多年,她印象最深的是幾年前,王前樹蓋房子從樓頂摔下來摔斷腰,大家要送他去醫院,王前樹擔心自己一走沒人幹活。堅決不去,最後自己砍竹片做夾闆撐腰,曆半年才恢複。這期間,王前樹仍然在幹活。
王前樹家有三處建築物:一處住房,一座常規庫房,一座采光庫房。在常規庫房下的地下室,是專用的農機具房,百多平米的房子裡擺滿了各種農用機具。王前樹說,目前他最主要的農機有0.8型手扶式聯合收割機1台,手扶式栽秧機2台,半喂入式打谷機5台,手扶式旋耕機4台,抽水機4台,糞灌機1台及其他小、微型農機,總價超10萬元。
王前樹告訴記者,中國廣大平原地區農村,機械化、自動化程度很高,但在丘陵及山區,實現完全自動化還有困難。“以前犁地靠牛,農忙時用牛一月,但這牛得一直養着,至少每天花半個工養牛。”王前樹說,現在犁地犁田,都是機構化,用旋耕機、微耕機。
農機具讓農民從艱苦的體力勞作中“解放”出來,這增強了王前樹務農的信心。王前樹相信,随着機械化、智能化程度的提高,将會有越來越多的适合丘陵、山區地貌特征的農業機械被發明出來,對土地的規模化整理也将成為未來農業發展的趨勢。
未來農村怎麼辦?
現代化——
“土地集約化是大趨勢,因此農機大有作為。”
9月23日,秋分,中國首個豐收節,宜賓縣叙州區農機站在蕨溪鎮黃金村,啟動了為期7天的“聯合收割機駕駛員培訓”。來自全區20餘個鄉鎮的62名新型農民,參加了培訓。王前樹帶着老伴羅家容,放下手裡的農活,脫産學習聯合收割機操作。經過考試後,這批年紀從18歲到60餘歲不等的農民,将取得國家相關部門認可的“執照”。
“機械化程度高不代表耕作可以簡化,深翻細耕能提高黃谷品質。”王前樹的黃谷,每公斤比其他村民貴0.20元。水稻專業出生的周黎軍告訴記者:王前樹種的旱稻米品質比較好,口感達到優質三級水平。稍加包裝和有機化,王前樹的稻米價格每公斤完全可以提高到8-10元。
成都商報記者從叙州區農業局了解到,國慶節後該區将為60餘名“職業農民”頒發職業資格證。王前樹是當地認證的職業農民之一。54歲的王前樹不但拿到了農機執照、職業農民證書,還熟練地玩起了智能手機,甚至會用視頻軟件對小視頻進行快慢編輯。幾年前,王前樹申請注冊了家庭農場。對于自己發明的旱稻種子,王前樹也在考慮申請專利。
在叙州區農機站站長楊溢眼裡,54歲的老農民王前樹無疑是當下的新型農民的代表之一。王前樹很早前就參加了宜賓職業技術學院組織的新型農民培訓。
前些年,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王前樹一直比較擔心,他們這批老農民慢慢老去,而年輕人似乎并不願意留守農村。現在,王前樹欣喜地看到事情正在發生變化,返鄉務農搞種養殖、流轉土地搞集約化生産的年輕人越來越多。
在楊溢看來,農村确實大有作為,很有前景。“農村勞動力減少,個體種田的人越來越少,土地集約化是不可避免的大趨勢,因此農機大有作為。”楊溢認為,丘陵、山區的農民,最終也将實現機械化、現代化。
成都商報首席記者 羅敏 攝影報道
原标題:新型農民養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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