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過去農村裡各種手藝人工作的場景,打鐵無疑是最熱鬧的,師傅拿着小錘,在鐵鑽上點一下,徒弟掄着大鐵錘在燒得透紅的鐵器上使勁錘一下,一輕一重,一錘壓着一錘,輕的“叮”重的“當”,于是叮呆當當唱響整個山村。
《鐵匠》
呼吱呼吱拽風箱,
大錘小錘叮叮當。
家家鐵具錘下成,
戶戶五谷田裡望。
鐵匠一直是光着上身,脖子上套塊老大老厚的圍裙(曱yue布),沒有比這身打扮更爺們的啦。拉風箱都要使出全身的勁,随着風箱上的把手一進一出,鐵匠的手和腰闆都使勁前屈和後挺,幅度很大,特别舒展。隻要村裡來了鐵匠,這裡就成了老少爺們說鹹淡(噱鼈,唠叩)的地方,小孩子也喜歡去,但總被大人擋在背後,可能是生怕飛舞而滾燙的鐵屑傷到的緣故。
聽說在所有手藝中,學打鐵是最苦的,一天到晚掄着那二三十斤的大鐵錘,而且每一錘都要準、狠、巧。準,是說師傅指到哪裡你得打到哪裡,不能亂打一氣;狠是指每一錘都得用勁,不用勁鐵錘掄不起來不說,打在鐵上也起不到作用;巧是指掄鐵錘也要用巧勁,不然一天幾千上萬錘打下來,吃得消啊?但學打鐵絕對能煅煉身體,一般三年學徒下來,就是憑他練就的一身死勁,打起架來三兩個壯勞力不在話下。
和我一起放牛長大,比我大幾歲的華騾不知為什麼跑到隔壁村去學打鐵了, 讓我們放牛斫柴時少了不少樂趣。華騾是我們一夥中最喜歡讀書的人,他總能搞來一些書看,然後添油加醋說給我們聽,可能也有些就他編的,但我們聽了一頭勁,百聽不厭。他是我們村真正的故事大王。隻可惜幾年後精神不正常了,再後來聽講走失了。三十年過去,是死是活也不得而知,但願蒼天有眼,讓他哪天能健健康康地回到我們面前。
村裡沒鐵匠可能是華騾學打鐵的原因,當華騾不在的時候,另一家來了個小鐵匠,說是招上門女婿。這家生了一窩女孩,招個上門女婿在情理之中。一般人家招上門女婿不是大就是小,這家招的是大女兒。大女兒高子高挑,白淨的皮膚,大大的雙眼,烏黑的頭發紮成兩條長長的辮子挂在兩肩上,走起路來腰随臀擺,迷倒一個連的青春少男。小鐵匠黝黑的皮膚,瘦精瘦精,悶不兮兮得,但做起事來像頭牛有使不完的勁,不管是打鐵手藝還是田地裡的活,那都是頂呱呱得,要用當時農村的标準,那絕對算是一個好小夥。但這一男一女從來不一起出現在公衆面前,總感覺有點不着調。三年後,聽說這小鐵匠喝農藥走了,到底為什麼,至今是個謎。
寫到這裡,心,突然沉重起來,寫不下去了,滿眼都是淚!
【作者簡介】老灣,安徽黃山畫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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