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拍》第371個口述故事

如果你有故事，請私信我

嶽璐/口述

木頭/撰文

祖一飛/編輯

我叫嶽璐（@職場媽媽露西），曾經是個考過全縣前三的學霸，但一直到今天40歲了，還是對學曆有着解不開的心結。1998年，我15歲，在家長和老師的安排下，我簽了放棄讀高中承諾書，選了看似出路更好的财稅中專，沒想到畢業後真的不給分配工作了。入校前，我以為自己是個香饽饽，到了人才市場，才發現我已經成了招工單位歧視的對象，自考的專科和本科學曆也不被認可。

這樣的結果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又插班回到高中，參加了兩屆高考。20歲那年，我終于考上大學，卻因為家裡負擔太重，到最後也沒有拿着通知書去報到。此後十多年，我在老家縣城做着一份穩定的公務員工作，一直幹得不怎麼開心，唯一能讓我覺得踏實的就是不停地學習，想辦法提升自己。直到2015年，32歲的我下定決心走出舒适區，辭去公職，從此加入北漂大軍。

現在我在一家投資公司做中層，收入和生活品質都比以前好了太多。

北漂滿5年的時候，我從最早隻能靠别人給機會、拿着三千月薪的試用工，變成了年薪近百萬的私企中層。很多以前認識的朋友都問：你到底是咋做到的？我能回答的，也不過是快被大家說爛的一句——讀書改變命運。作為農村出來的80後，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樣，對讀書上學這四個字都有着不一般的理解與渴望。

我1歲多的時候，考古的人來我姥姥家，順手給我拍的一張照片。

1983年，我出生在西安臨潼縣的郊區農村，秦始皇兵馬俑就在我們那兒附近。老人們都說，“人間三大苦：撐船、打鐵、磨豆腐”，而我們家就是磨豆腐的。從我記事起，爸媽一年四季從來就忙個不停。做豆腐頭天就要把豆子泡好，睡到半夜爬起來磨成豆漿，再用大鐵鍋煮開。經常是天不亮，我爸就推着自行車出門了，走街串巷一整天，每次回到家恨不得站着都能睡着，讓人看了特别心疼。

實際上我爸是個文化人，他1959年出生，是村裡少數幾個讀過高中的人。受當時的社會運動和家庭條件影響，他錯過了高考，想當兵沒如願，通過了飛行員招錄體檢最後也沒去成。雖然讀書到頭來還是當了農民。

但我爸的思想還是和很多人不一樣的，在上學這件事上他就特别支持，總在我和弟弟妹妹面前念叨，說讀書是窮人家孩子唯一的出路，不好好上學，就得走上一輩的老路。

1988年我5歲時，大姑一家開車從城裡回來，在小汽車前給我們拍照留念，第二排左邊第二個是我。

剛上小學的時候，我就問我爸：什麼學校最好？我爸說：哎呀，清華最好了。清華是什麼？清華是國家辦的，北大是北京市辦的。雖然他說得不對，但給年幼的我種下了一顆清華的種子，我一直夢想着要考清華，要考清華。1995年小學畢業考試，我考了全鄉第一名，可惜因為家裡條件一般，沒錢給轉去縣裡的好學校。

初中我喜歡逛新華書店，發現裡面很多輔導書講得比老師還好，慢慢養成了買書自學的習慣。我爸不光騎車送我去書店，隻要是學習上的事情，我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像什麼英語磁帶、複讀機，那時候都是挺貴的稀罕物，我爸二話不說就去買。為了給我補腦，還搞到了幾盒當時很流行的“太陽神口服液”。

我自然也沒讓家裡人失望，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幾名。特别是物理課，我學得最好，代表學校去參加過全國初中物理競賽，拿了個陝西省二等獎，成為我們學校有史以來第一個獲獎的學生。這種學習上的優越感一直伴随着我，讓農村出身的我多了份自信。

我參加物理競賽獲得的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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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6月份中考，我考了616分（總分660分），是我們全縣第三名，考上了我們縣最好的華清中學的實驗班。高中這條路對應的是考大學，那時候另一條路也很吃香，就是去讀中專。由于全國各地教育政策執行早晚和程度不一，再加上信息差，我們那兒的很多好學生依然會選擇讀中專，以為畢業就分配工作，能拿編制、吃國庫糧，還給解決城鎮戶口。

其實在我入學那一年，老家都在傳中專生以後不包分配了。但很多像我爸一樣的農村家長還抱有幻想，覺得可以先上着，沒準兒畢業又給分配呢。在老一輩的認知裡，上學的目的都是為了最後有份工作，财稅這麼熱門的專業是很好的出路。老師也是這麼想的，鼓動我去上中專，還煞有其事地叫我去辦公室寫了一封保證書——“保證不上高中，上中專”，現在想來是多麼可笑。

那時候稅務、銀行、财政、電力這些專業都非常熱門，錄取少，報考的人特别多，競争相當激烈。報志願要等中專考試成績出來，15歲的我根本不了解這些，學校、專業都是老師跟我爸他們商量着定的。我能做的就是去學習準備考試，後來也沒有辜負大家期望，中專考試我考了495分（總分530分），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被西北稅務學校錄取，後來改名叫陝西省稅務幹部培訓學校，專門用來培訓稅務系統幹部。

去西安報到之後，我發現很多同學都是各縣市的前三名，大多是因為家境不好，放棄高中選擇了中專。大家學習都特别刻苦，你拼我趕的，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提升自己。當然，也有一部分同學是我們開學之後插班進來的，聽說不少是稅務系統内部子弟，這部分人就不像我們農村孩子那麼刻苦了。

1998年9月，我上中專第一天，大姑在學校教學樓前給我拍的照片。

稅務學校學制四年，我的專業是會計電算化，課程壓力相比高中并沒有輕松多少。即便如此，我從入學第二年開始，就先後報了西安交通大學會計專業的自考大專和本科，全部加起來有25門課。自考時間沒限制，我想在畢業前拿到學曆，所以學習一下又緊張起來。每天晚上熄燈後，我都拿着書去樓道和走廊看，幾乎天天熬到淩晨兩三點，有時候還會通宵，輪流準備那25門考試。

2001年11月份，眼看來年就要畢業，我知道包分配的事越來越不可能了。有一天，我去姑姑家裡吃飯，她說，“我帶你去市裡的人才市場轉轉吧，國家不包分配，咱就自己找工作。”我和姑姑連着問了好幾家攤位，竟然沒有一家願意要中專生，而且還不承認我自考的本科學曆，都說全日制的才行。想不到四年的努力竟然沒人認可，我委屈難受得不行，站在那兒全身都止不住發麻。

這次經曆像盆冷水，徹底澆醒了我。回到家我就給家裡人說，不行，我要參加高考。爸媽沒有反對，趕緊幫我聯系學校。2002年元旦剛過，我插班到了縣華清中學的高三一班，老師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給我加了張桌子。畢竟中專和高中的知識體系大不相同，而且我選的是理科班，難度可想而知。很多知識點還沒來得及學，就到高考了，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成績很不理想。

我不甘心，要複讀，爸媽又一次同意了。在讀書這件事上，我一直很感激他們，從來沒有說我想做個啥，他們不同意的。我配了一把教室的鑰匙，幾乎每天都是第一個來開門，最後一個關門走。為了有更多時間學習，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民房，除非困得撐不住了，不然我房間裡的燈一直是亮着的。有一個男同學也特别努力，他說每次學不下去的時候看看我屋裡的燈，立馬就不困了。因為熬夜太多，以前視力很好的我在複讀這一年也近視了。

我當年的高考檔案袋，現在還保存完好。

2003年高考，陝西省一本重點線是467分，我考了461分，跟一本線差了6分。我語文考了138分，是臨潼縣當年的單科狀元。雖然我有些不滿意，但這個成績讓很多老師都非常驚訝，特别是語文老師，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語文狀元竟然是一個他不太看好的插班生。

填志願的時候，老師建議我報西安外國語學院和西北政法學院（這兩所學院都在2006年升格為大學），說這個成績可以随便挑個好專業。我就不想待在陝西，就報了南京工業大學，結果滑檔被調劑到湖南科技大學旅遊管理專業。說實話，我挺失落的，對學校和專業都不太滿意，還想再複讀一年。

比我小兩歲的妹妹和我同年參加了高考，她考得不太理想，也去複讀了，而我弟弟剛上高一。我知道，不管我是複讀還是去上大學，爸媽都會拼盡全力支持，越是這樣，我越不忍心他們再背負這麼重的擔子。

我不敢想象一個農村家庭靠種地、賣豆腐同時供三個大學生父母會累成什麼樣。作為家裡的老大，我必須要為這個家，為弟弟妹妹也考慮一下，最終，這兩個選擇我都放棄了。至此，學曆在我心裡成了一個永遠的遺憾。

我的高考錄取通知書，保存至今已經有些泛黃。

那年11月份，我爸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消息，說縣裡有事業單位在招聘，要會計專業的，催我報了名。經過層層選拔，我順利考上省交通廳下屬的一個縣級事業單位，面試通過直接讓上班。我被分配到了财務室，崗位是會計，之前是一個年齡大點的同事在這個崗位上，我來之後，領導就讓我把她的活兒頂替了。

剛開始我還沒意識到什麼，後來發現這位同事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聽着很不舒服。後來我了解他是接上一輩班進來的那種工勤編制，沒有學過會計，也沒有執業資格證，看我這麼一個毛頭小丫頭進來就是正式編制，又頂替了她的崗位，讓她很不滿。但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都是領導的安排。我再怎麼讨好她打招呼，她也愛搭不理，經常找事使喚我也就罷了，還老是冷嘲熱諷的。

2003年12月，我參加單位新進人員軍訓，和同學們合影，左邊第二個是我。

那幾年我過得一直很擰巴，我不想違背父母的意願，可待在單位又很難受。我有個中專同學也是自考本科，考上了西北大學的公費研究生，後來又考了公費博士，那段時間我們偶爾有聯系。想想自己的處境，我還是不甘心，想再去考研。這次父母說什麼也不支持了，他們覺得沒必要再折騰。我不敢貿然辭職，隻好先試着找找出路。

瞞着他們，我偷偷報了人大的研究生，很遺憾沒有考上。很快我又換了個思路，想着幹嘛不考注冊會計師呀，正好也從事這項工作。那段時間，除了工作我就悶頭學習，像打怪升級一樣開始了考證之路。

2005年，我自學英語并以社會考生身份取得四級證書；2006年拿到中級會計師職稱，到2010年的時候，我已經通過了注冊會計師中的四門考試，還有注冊稅務師的四門考試。單位領導看我單身一人，經常會安排我參加一些培訓、競賽活動，我也樂意出去，就當是散心了。

我先後在陝西省第三屆會計知識大賽和省交通廳會計知識大賽中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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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全國開始實行燃油稅改革，單位人員面臨分流。待崗期間，我拿着簡曆應聘到西安一家會計事務所做了一些臨時工作。當時正趕上年報審計，我入職就參與到多家上市公司的年審工作中。公司同事之間交流很和諧，每個人都在集中精力完成項目。雖然比在原單位忙得多，我卻覺得很充實、很快樂。

突然有一天，原單位通知我，說是符合條件的人員可以通過全國考試進入國稅、地稅系統。我不想再回到行政單位，家裡人不同意，非要我報名考試。沒辦法，我就應付了一下考試，壓根沒認真對待。沒想到很快就接到了西安臨潼區國稅局的錄取通知，竟然還是第一名，成績比第二名高20多分！考上了區國稅局的公務員，全家人都很高興，唯獨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在家裡人那種興高采烈的氣氛裹挾下，我還沒來得及表達我的想法，就被催促着去報到了，結果我被分配到一個離市區幾十公裡外的偏遠山區所。門衛室住着一位年近八十歲的爺爺，廚房裡是柴火竈台，一張大案闆淩亂的擺着一堆鍋碗瓢盆，做飯的是附近村裡的一位六十歲左右的大媽，隻有那個巨大的稅務徽章，襯托着這座院子與周圍環境的不一樣。

整個山區所有5個人，除了我一個年輕人，其他都是老同志，基本都不怎麼會用電腦。我負責申報、開票、文書、内勤......幾乎包攬了所有事，這倒也無妨，山區所沒有太多業務，還能應付得過來。我依然保持當初的狀态，不停地學習、考證，兩年後順利拿到了注冊稅務師資格證和注冊會計師專業資格證（簡稱CPA），這兩個證是财會領域含金量很高的證書，特别是CPA，可以說是會計專業的天花闆證書。後來，這些證書也給了我裸辭的底氣。

我在國稅局工作時的照片。

第三年，我被調到辦稅廳負責車輛購置稅的征收業務，後來又調到納稅評估科。無論在哪個崗位上，我把任務完成得都不錯，給領導留下了好印象。2014年，單位推薦我去參加全省國稅系統标兵人才考試，我拿回來稅法綜合類标兵人才的稱号。平日裡我也經常受表揚，但一到提拔晉升職務的時候，好像就沒我什麼事了。

我一直對體制内的這種氛圍不适應，靠學習拼出來的農村孩子，不擅長、也不喜歡花太多心思去處理人際關系，我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價值。雖然如父母所願，我有了一個鐵飯碗，但我真心不想每月拿着那點旱澇保收的死工資，看着一眼到頭的日子這麼熬下去。我想多掙點錢回報父母，想過上一種更精彩的生活。

2014年10月，趁着休年假旅遊，我去了趟北京，到一直向往的清華北大轉了一圈。回來之後，我就覺得世界還是很大的，人不應該局限于一個小地方，糾結那麼幾個人，糟心那麼點小事兒。正好當時國家開始公務員養老保險改革，這件事情對我沖擊特别大，離職的想法也越來越強烈。

春節我回家跟爸媽聊這個事，我說幹得不開心，想出去試試。我爸就說我，你這個小孩一點不省心，從小就想法多，一會兒這一會兒那，不安分。雖然抱怨，他們也沒有強烈反對。所以過完年之後，我就着手準備簡曆，投了國内八大會計師事務所中排名第一的瑞華北京總部。過了一兩天，我就收到了面試通知。

面試挺順利，合夥人願意給我一份offer讓我試試，問我能不能接受從最基層的審計員做起，薪資比較低，試用期隻有3000塊錢。我說沒問題，隻要能讓我來就可以了，不管什麼級别，給多少錢，我都願意來。定好入職時間，我馬上回單位辦理了辭職手續。

新來的局長是個挺惜才的人，聽說我要辭職很驚訝，一直在做我的工作，讓我再考慮一下，還主動提出可以讓我休假去試試，覺得不行再回來。我解釋了一大通，看我心意已決，局長隻好同意了。公務員離職要先經過市局局長辦公會通過，再報稅務總局批複，看我着急，局長親自帶着我去跑程序，差不多等了一個月左右，正式批複總算下來了。

2015年3月底，我收到了辭去公職批準通知書。

2015年，已經32歲的我，簡單收拾了點行李，離開老家開啟了“北漂”生活。我在北京南站附近合租了間房子安頓下來，每月1900塊錢的房租，三分之二的工資就沒了。雖然工作了多年，工資也不高，有一點積蓄都幫着家裡買房還債了，壓力非常大，我也不想跟父母要錢。

四月份的時候，事務所還是非常忙的，領導直接把我安排給另外一個高級項目經理，讓我跟他去項目現場。我第一次接觸基建項目審計，剛去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幹什麼，稍有空隙我就趕緊請教。為了不拖大家後腿，我上網買了好些書，連着很多天晚上幾乎都沒怎麼睡覺，學習基建審計的知識，梳理工作流程、準備事項，心裡頭大概有了譜，再去現場才沒那麼發怵了。

我在瑞華工位自拍的照片。

項目經理看我非常好學，經常鼓勵我。有一次，他交待我做審計底稿，需要把項目合同、招标文件裡的支撐材料全部弄成Excel統計表，材料非常多，很耗費人力，但必須還得有人去做。我私下聯系學計算機的同學，請他們幫我搞了一個小程序，很快就做完了。通過這件事，經理對我更認可了，後面慢慢交待一些有難度的工作讓我嘗試。很快，我對基建審計項目就能掌握到百分之八九十的程度了。

随着業務能力的提升和領導的認可，事務所開始讓我自己獨立的去做基建項目，先從小型的開始做，學會掌控整個的流程，後面開始帶團隊做。入職三個月轉正的時候，我們領導直接給我連升了三級，從初級審計員越級提升到高級審計員，據說這是我們部門成立以來唯一的一次。

如果不是之前把注冊會計師考下了，我可能也得不到這些上升機會。

2016年五一的時候，合夥人接了個特别急的活，一家投資公司請我們去做盡職調查，到新疆去調查一個光伏電站基建項目，要求一周多的時間出報告。盡職調查一般就涉及到資産交易，時效性要求很強，要幫助收購方第一時間摸清項目底數，掌握先機展開談判。合夥人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讓我帶隊去做。

光伏電站一般都是建在特别偏遠的地方，這個項目是一個打捆項目，它有7個子項目，分布在新疆不同的地方。我們審計團隊加上收購方請的2位律師一共有8個人，每個項目跑一遍現場肯定是來不及的。我就把人分成幾組，統一調度，争取所有項目能同時展開審計。這種收購項目，有很多由于手續不齊全，隐瞞實情，甚至出示假批文，會導緻收購方面臨巨大風險。

我在光伏電站項目現場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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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續跑了幾個項目後，發現幾乎每個項目都存在風險，可以肯定不是優質項目了。最後兩天，我連續兩個通宵做好了審計報告，第一時間發給了委托方。委托方非常滿意，其中一位領導對我給予很高的評價。後來，也正是他向我伸來橄榄枝，把我招入這家擁有百億資産的投資公司。從入職到我2016年底離開會計事務所，這一年多時間是我成長最快的一年，沒日沒夜地做項目，比别人三年做的還多。

2016年11月，我正式入職這家投資公司，公司主營光伏新能源投資，我在投資管理部，專門做資産交易和并購項目。平台越大，我越感覺到自己能力不足，需要學習的東西更多。于是2017年，我又考了資産評估師，總之，啥不會我就學啥。

後來，我們有一個估值5個億的項目轉讓，雙方領導都有促成交易的意願，但對方評估師故意不遵守行業慣例，特别嚴苛地在折線率和一些影響因素上做文章，導緻估值很低，差額達到1個億。我就跟他争辯，問他咋算的，讓他拿出底稿來，對方拒不提供。

這種情況下，我連續通宵，自己重新搭建計算模型，一個一個參數去核對，最終推出5個億的估值，為公司争取到最大利益。由于工作成績得到領導認可，我也一步步地走到中層管理崗位，拿到了近百萬的年薪。

那段時間勞累過度，我的住院診斷證明書。

由于長期高強度的學習工作，2018年，我得了嚴重的頸椎病，醫生提醒我得趕緊手術，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癱瘓了。那年6月份，我在中日友好醫院做了手術，頸椎裡放置了钛鋼闆和鋼釘。這次手術也讓我意識到，這麼多年我一直專注于埋頭提升，忽略了身體健康，也忽略了親情，幾年都沒有回家過年。另一方面，也忽略了個人的婚姻大事。

在生病之前，我剛剛和一個很優秀的男生談了戀愛，他比我小兩歲，1985年的，黑龍江人，那段時間一直很細心地在醫院照顧我，我們倆的感情也迅速升溫。2019年，我們舉辦了婚禮，結婚第三年，女兒的出生給我們家帶來無限的歡樂。為了照顧孩子，我把家也搬到了公司附近，方便随時照看孩子。

2022年9月，寶寶1歲半，我們拍的全家福。

多年來，身邊有太多優秀的人都是名校畢業，學曆在我這兒一直是個心結，考研的計劃一直被擱置。我知道在人生某一個階段，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我就先把更多精力放在孩子和家庭上面。直到去年，婆婆過來幫忙照看孩子，我有了更多自己的時間，就開始着手準備考研的事。

我報了長江商學院MBA跟清華MCFO項目，結果兩個面試都通過了。清華雖然是我多年的夢想，在選擇的時候，我考慮到以後不能隻做财務，想讓自己成為更複合型的管理人才，也聽取了很多前輩的建議，最後還是報了更加商業化的長江商學院MBA。

每年學費快60萬人民币，花這麼多錢去讀書，這是我以前從來不敢想象的事，不過，我也相信，貴自然有貴的道理。為了将來能拿畢業證和學位證，我還參加了全國研究生聯考。我考了176分，算是低分飄過。

我的長江商學院錄取通知書。

我很期待接下來的MBA生活，目标是提升管理和金融知識，豐富人脈和交際，去接觸更為複雜、多元的環境，豐富提升自己。已經40歲的我，也越來越從容，我就想着平衡好工作、家庭、學業還有健康。有時間的時候，我也會在自媒體上記錄孩子的成長過程，分享一些我的成長經曆，希望能感染一些跟我一樣低起點的人。

從15歲選擇去中專算起，那個錯誤的決定到現在已經有25年了。這些年我一心讀書、鑽研業務，從未放棄自己。我想說，或許你像我一樣，沒有光鮮的學曆和資曆，沒有殷實的背景和後台，但必須要有個人的潛力和能力，這才是我們生存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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