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紅
從教二十多年,有一樁小事一直萦繞于心,不時促我自省。
稱之為“小事”,是因為它僅僅源起于我的一句話。一句不經意間說出的,并不具侮辱、諷刺、挖苦等不良意味的平常話。可就是這樣一句話,卻深深傷害了一位學生的心靈。
這件事肇端于我執教初年的一個晚自習。當時,地理會考(即現在的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剛揭曉,同事劉老師将沒合格的幾位學生請進了辦公室。小紅、小燕在前,小敏、小豔在後,四位女孩低着頭魚貫而入。
看到是她們四位,我驚詫不已。在我的印象中,她們都是挺不錯、挺聽話的女孩。尤其是小敏和小豔,思維敏捷,發言積極,是挺出色的兩位學生。因此,當小敏與小豔經過我的辦公桌時,我懷着難以置信的語氣脫口而出:“你們兩個怎麼會沒通過呀?”小敏和小豔擡頭看了我一眼,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得更深了。
一年後,我開始着手抓曆史學科的會考。原本中等水平的小紅,卻不知為何在一年之中成績一再滑坡,竟然到了連會考都可能通不過的境地。于是我特地找來小紅,給她分析了情況,指明了努力的方向,并要求她參加會考輔導班。
然而,這位乖女孩不僅毫不領情,反而還十分堅決地表示決不參加輔導。我的心裡漸漸有些不快起來,但為了避免出現僵局,我還是作了讓步——請她回頭冷靜思考後再給我一個答複。
第二天,小紅給了我一封信。信裡這樣寫道:
“胡老師:
您好!
昨天晚上的談話并未有什麼結果。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去也不會去上輔導課的,面對着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就隻好用筆來轉述了,望見諒。
不去上課,怕倒黴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還有另一個原因,可能是由于您說的一句話,使我改變了對您的看法,也沖淡了對曆史的興趣。不知您是否還記得,高一時我和小燕、小敏還有小豔四人的地理沒通過,劉老師把我們四個叫到辦公室,那時您也在場。我和小燕走在前面,小敏和小豔走在後面,她們兩個走到您身邊時,您問了一句話:‘小敏、小豔,你們兩個怎麼會沒通過?’
雖然那句話說得很輕,但我和小燕都聽見了,我的心‘砰’了一下,怎麼會這樣的!‘你們兩個,你們兩個’,難道我和小燕就應該是不通過的。我很傷心,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您會說這句話。而又為什麼偏偏讓我聽到。我不知道您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反正,從那以後,我對您産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偏見,也在我的心靈上重重地劃上一橫……”
看完信後,我深深地被震撼了。想不到我無意中的一句話,竟會如此嚴重地傷害了一位學生的心靈。我自責不已,并當即找到了小紅,滿懷歉疚地向她作了真誠的道歉,請她諒解我的過失。在真情的感化下,師生之間的隔閡得以有效化解。後來,小紅的成績也漸漸回升,順利地通過了會考。
時隔多年,當年的小紅已不知身處何方。我不知道小紅心中的陰影,是否已随着歲月的流逝而漸漸消去,我隻知道在我心中一直無法完全諒解自己。夜闌人靜之時,我一次又一次地叩問自己的心靈,一遍又一遍地向着小紅表達自己的深深歉意。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在注重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當下,教師采用諷刺、挖苦、揭短、當衆出醜等手段對學生進行“心理懲罰”,也被列入校園欺淩的範疇。語言暴力不僅侮辱了孩子的人格和自尊,嚴重的還會導緻學生心智失衡,喪失生活勇氣,引發厭學、逃學甚至違法犯罪嚴重惡果,其造成的傷害絕不會比體罰小。
不對學生惡語相向,是為人師表者的基本操守,絕大多數老師都能做到。但問題是,不經意間冒出的一句話,有時也會成為“惡語”,學生明明已經很受傷,可老師卻根本沒有察覺。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師言宜慎,慎之再慎!
責任編輯:王磊 圖片編輯:張同澤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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