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硯

2022年5月20日,媽媽在一個很有愛的日子離開了,距她八十周歲生日18天。一直以來媽媽大病小病不斷,我曾笑稱她是病秧子人設。小學四年級,我就要放學後跑去醫院給她送病号飯,還眼見她多次生死一線,那時最大的恐懼就是失去媽媽。轉瞬經年,47歲的我送别80歲的媽媽,為她擦洗、更衣,第一次給她化妝。雖有淚水,内心并不特别悲痛。

媽媽是個有福氣的人。

雖生于戰亂年代,童年喪父,寡母寡嫂帶着她和侄女艱難度日。但長嫂如母,為她撐起一片無憂的天空,即便是日子再苦,會縫衣納鞋的嫂子和母親也總能讓她美麗陽光。

青春正好時,患有嚴重胃病的媽媽遇到了善良的爸爸,是爸爸為媽媽撐開一片無拘肆意的天空。婚後媽媽多次習慣性流産,直到近三十歲懷上哥哥,卧床養胎七個月不下床,長嫂端水送飯,護佑她生下長子,三年後又順利産下我。病秧子媽媽竟是兩胎順産,兒女雙全。

媽媽懷着我時,一直在努力工作,身懷六甲的媽媽把孕肚藏在高高的講台後,面對學生和教育界上百領導以及同行講公開課,從此開啟了她優秀園丁、特級教師的職業篇章。媽媽獲得的比同齡人更多的榮譽和機會背後,是長嫂為她照顧兒女縫衣做飯,是爸爸在她睡下後熬夜幫她抄寫教案和論文的無數日日夜夜。

媽媽是個高情商的人。

很多患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都愛怼天怼地、抱怨老伴,指責兒女,媽媽卻不如此。即便是最後兩年半都認不出親人,問她你老頭怎樣?她總說“他可好啦……”我和哥哥笑她“人都傻了,情商不下線”。

與人為善,念人的好是媽媽一生的信條。記得小時候跟她出門,三五步遇到熟人就聊一陣,除了趕時間上班,很少見她能直達目的地。逢年過節,親戚朋友、朋友的父母、左鄰右舍她更是勤于走動。直到她患了心髒病力不從心,就開始讓我和哥哥替她拜年。她愛聊天也善于傾聽,總能吸引很多朋友。

媽媽很重視我和哥哥的教育,雖然我們資質平平,但她總能促使我們身邊有最優秀的老師和學霸同學相伴,直至我和哥哥也為人父母,為孩子的學業操心時,才意識到媽媽的高情商有多重要。

其實媽媽有許許多多的小毛病,經常被親人朋友批評數落,但她不急不惱,說了也不聽,聽了也不改,自己活得恣意快活,同時也不會挑剔别人的毛病。

因為媽媽患病,類似斯琴高娃主演的電影《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去了》,還有徐峥的《我不是藥神》都是我不敢觸碰的題材。去年賈玲的喜劇《你好,李煥英》依然看得我哭到不能自已,兒子問我是因為想念姥姥嗎?我仔細琢磨自己的淚點究竟在哪裡?想來,或許是因為沒有活成媽媽期待的樣子,心有遺憾吧!那時老媽因病無法交流,認知障礙,暴飲暴食,敲打破壞,早已不是媽媽原本的樣子。偶然看到一段電視劇短視頻,劇中的奶奶和媽媽患了一樣的病,男主角說:“奶奶沒有病,她隻是用她的方式向我們告别,如果她好好的,有一天她離開我們,大家一定很難過。現在她每天作天作地,等她走了,我們就會少很多悲傷,大家會高高興興地為她送行。”

回憶媽媽,她人生圓滿,不留遺憾,希望孩子們忘記您被疾病困擾的樣子,學習您的樂觀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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