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弦易冷，秋蟬異聲

文/朱愛華（湖北）

和朋友坐在習家池竹亭裡吹涼，朋友提議讓我練習朗讀文章，前兩天剛好寫了幾句，正好讀讀。當我讀到“秋弦易冷，秋蟬異聲/詩稿上落滿灰燼/一字一句頓塵/泣血誰聽？”一陣蟬鳴壓過我的聲音，我驚奇地停下擡望，滿樹的綠并不見它們身影。

我和朋友也許真心有靈犀，我們不再說話，各自躺在竹廊上閉眼靜聽，從萬陣齊鳴中，我聽見一隻蟬叫得很吃力很累很悲壯，像是老者将去，另一隻蟬叫得很輕柔很歡快像是才出生沒多久的孩童，這兩種聲音在左耳右耳裡交替，而那些齊鳴的蟬聲，有時像送行的悲鳴，有時像迎接新生命的戰鼓。我忽然想：難道蟬和人一樣，生老病死，也有依戀，不舍，向往？

忽然想起唐·元稹《 送盧詩》中那句“紅樹蟬聲滿夕陽，白頭相送倍相傷。”嘴裡不知不覺吟了出來。誰知朋友一句連一句誦起關于蟬的詩句來。“飲露身何潔，吟風韻更長。斜陽千萬樹，無處避螳螂。——《畫蟬》一聞愁意結，再聽鄉心起。渭上新蟬聲，先聽渾相似——《早蟬》。火雲初似滅，曉角欲微清。故國行千裡，新蟬忽數聲。——《聞蟬》深藏高柳背斜晖，能轸孤愁感昔圍。猶畏旅人頭不白，再三移樹帶聲飛。——《晚蟬》今朝蟬忽鳴，遷客若為情？便覺一年老，能令萬感生。——《新蟬》風蟬旦夕鳴，伴葉送新聲。故裡客歸盡，水邊身獨行。——《風蟬》。”

厲害，厲害，厲害！我伸出大拇指連聲贊歎，早蟬晚蟬聞蟬畫蟬新蟬風蟬都被一一吟了個夠，朋友似乎還沉浸在這些詩句中。

看着她一臉的沉醉，我把後面想說的話收了回去。我想說：這些寫蟬的詩句都很美，可我最喜的還是唐·虞世南的那首《詠蟬》

　　垂綏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念完詩句，我們各自聊起小時捉蟬情景。

記得那時候，一到晚上（有時候天沒黑定我們就跑去了）我和小夥伴們就會到村外小樹林裡去捉蟬，因為我膽小，怕遇到蟲子呀蚯蚓呀一類的東西，有時會拿着一個小鏟子，若感覺那是蟬洞，就會在洞周圍輕輕地鏟一鏟，因為怕傷着它。有時候會看到它在洞裡，我們會伸出手指向洞裡靠近，有些蟬也很聰明，它想出來就抓着我們的小手指，哈，一下子就鈎出來了。當然有時候因洞口緊，勾幾次才能勾出來，也有淘氣的孩子，故意把手指在洞裡伸進伸出，讓蟬兒着急。那時候蟬很多，隻要晚上出去絕沒有空手而歸的。有時白天會在籬笆上，樹枝上樹杈上看到挂滿的蟬殼。大人們會在白天用各種辦法取下這些殼集起來賣錢。據說蟬殼是一種藥材，能治很多病，比如疏散風熱，利咽開音，透疹，明目退翳，息風止痙呀等等。都說縣城人聰明，農村人傻，可有時縣城人也會被有些農村人耍了，比如這蟬殼，他們來收購時，有些人會在蟬殼裡灌些沙以增重量，不過他們也沒什麼别的壞心，隻是想多賺點錢罷了。

有時候去晚了，好多蟬已爬上樹，那些膽子大點的會爬上樹去捉，但它們若爬到了樹的高處，大家也隻好看着它們變成“大頭翁”，或靜卧或高歌于枝頭了。有時候也能看到那些剛從脆薄的單衣鑽出來的蟬，它們舒展着稚嫩的柔軟的身子，扇動着薄如紙的蟬翼，貌似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在挑逗我們，調皮的孩子有時會對着它們吹口哨，算是對挑逗的回應吧！

朋友看我說的來勁，突然問我：那時候你們怎麼吃蟬？

記不清了，你呢？

她回憶似的說，隻記得抓回來後用一個蔑框蓋着，然後等大人忙完後，洗淨，烤了吃，炸了吃？怎麼做的我也不記得了，隻記得熟了後的蟬看起來金黃，吃起來香脆。看朋友那一臉幸福模樣，好像剛吃過似的。

其實，當時和朋友聊時，我有意避開了一段，在此寫出來不準笑我啊。那時我捉蟬除了有趣好玩還有肉吃外，還有個原因，就是哥哥姐姐告訴我說蟬“知了，知了”的叫，是在告訴你，它知道了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信捉來問問。

長大後才知道隻有雄蟬會鳴叫，它的發音器在腹肌部，像蒙上了一層鼓膜的大鼓，鼓膜受到振動而發出聲音，據說鳴肌每秒能伸縮約1萬次，蓋闆和鼓膜之間是空的，能起共鳴的作用，所以其鳴聲特别響亮。因為雌蟬的樂器構造不完全，不能發聲，所以它是“啞巴蟬”。

也許蟬真有先知先覺，要不然人們為什麼給它們那麼多寓意，純潔，高雅，通靈等等。

人，不管大人小孩都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此時，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麼多文字，為什麼突然間就能想起關于蟬的很多，人的大腦到底能儲存多少東西呢？貌似忘了的事怎麼突然又會在某個特定時間泛起或者說湧出？正疑惑不解時，忽聽窗外“知了，知了”的叫聲，循聲望去，一隻蟬趴在樹幹上，頭正朝上，恍惚間，幾張笑臉迎來……。

作者簡介：朱愛華，女，筆名幽冥仙姬，湖北省襄陽市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詩集《花開就相愛》。

作品收錄于《湖北詩歌現場》《今古傳奇》《散文詩世界》《中國詩人》《中華文學》《關睢愛情詩》等多家刊物及文學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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