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行政處罰決定書》，其落款日期為2018年7月18日。

北京的這個夏天，發生了很多大事，但是對老百姓來說，最大的事情就是近期的問題疫苗事件。

7月15日，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國家藥監局）通告稱，長春長生生物科技有限責任公司（長春長生）生産的狂犬病疫苗被發現存在生産記錄造假等問題，已被責令停産，并收回GMP證書（生産質量管理規範證書）。7月17日中午，長春長生母公司“長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長生生物）發布聲明稱，所有已經上市的人用狂犬病疫苗産品質量符合國家注冊标準，沒有發生過因産品質量問題引起的不良反應事件，請廣大使用者放心。

7月19日，長生生物公告稱，其全資子公司長春長生收到《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行政處罰決定書》。

該處罰決定書稱，在國家藥品專項抽檢中，長春長生生産的“吸附無細胞百白破聯合疫苗”（批号：201605014－01）經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檢驗，其“效價測定”項不符合規定，應按劣藥論處。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認定，長春長生的行為已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品管理法》第四十九條第一款“禁止生産、銷售劣藥”之規定，于2017年10月27日予以立案調查。該批藥品生産數量共253338支，由吉林省藥品檢驗所抽樣552支，銷售到山東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252600支，現庫存186支。違法所得共858840.00元，貨值金額共861349.20元。

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決定，對長春長生給予以下行政處罰：（1）沒收庫存的“吸附無細胞百白破聯合疫苗”186支；（2）沒收違法所得858840.00元；（3）處違法生産藥品貨值金額三倍罰款2584047.60元。罰沒款總計3442887.60元。

百白破聯合疫苗用于嬰幼兒接種，主要功能是預防百日咳、白喉和破傷風。吉林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7月20日在其官網公布了上述處罰決定書。此時距離這一批逾25萬支銷往山東省的不合格百白破疫苗被調查已近九個月。媒體質疑，這份處罰決定書未公布疫苗“效價測定”不合格的原因，且生産記錄、召回情況等證據材料亦未公開。關鍵是，涉案25萬支百白破疫苗中，有多少已被使用？

一家上市公司，其全資子公司多次在人命關天的疫苗上造假，屢錯屢犯，完全踐踏了人類文明的底線。

在這一嚴重事件上，有太多現象值得反思。

第一，食品藥品監管體系是否應該進行徹底改革？普通人不知道的是，中國的食品藥品監管體系如同泥巴，每隔幾年就要被揉一次。1998年改了一次，2000年改了一次，2003年改了一次，2007年改了一次，2010年改了一次，2013年改了一次，2018年改了一次。改了這麼多次，分分合合，令人眼花缭亂，但是老百姓對食品和藥品放心了嗎？滿意了嗎？

第二，重審批、輕監管的管理模式何時能夠改變？在中國辦企業，事前審批一大堆，事後監管卻往往付之阙如。這是“對上負責”的中國特色官僚體制的必然結果。事實證明，相當多的問題企業都是事前證照齊全的公司，甚至包括一些犯事的國有企業。日本企業如果在食藥領域造假，會被罰得傾家蕩産，并且永遠不能進入本行業。那為什麼中國不能整合監管體制，加大事後處罰力度？

第三，改善營商環境的重點是否應該調整？當前，一提到改善營商環境，就是“放管服”、“簡政放權”，各地都是說減少了多少審批程序，甚至出現了數量化的競争。問題是，出了問題誰來負責？對改善營商環境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辦企業需要多少道手續，而是如何讓壞企業無法在市場上生存。一個造假的壞企業，會破壞整個行業和市場的正常秩序。

第四，問題官員的問責機制是否有名無實？有細心網民檢索發現，2009年因三鹿毒奶粉事件受到處分的原國家藥監局司長，2014年升任國家藥監局藥品安全總監，并在2016年升任當時的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副局長。這是否符合法律程度？如果符合，是否用人不當？

第五，地方政府和企業的政企合謀是否普遍存在？筆者一直認為，地方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政企合謀是導緻中國經濟“高增長、多事故”的體制原因。江蘇延申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9年被曝光其生産的人用狂犬病疫苗質量存在問題，但半年後該公司繼續獲得政府高額訂單；吉林長春長生公司生産的百白破聯合疫苗被認定為劣藥，2017年10月立案調查，遲至今天才罰款區區300多萬元。都是上市公司，都是行業龍頭，都是地方的錢袋子。除了合謀，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第六，如何讓老百姓恢複對國貨的信心？食品、藥品不同于普通商品，它們屬于經濟學意義上的“信任品”，即消費者對這類商品的質量處于信息不對稱狀态，高度依賴于信任、聲譽、口碑。一個造假事件，會毀掉無數人的信任。2008年的三鹿奶粉事件幾乎毀掉了國人對國産奶粉的信心，現在的問題疫苗事件估計會毀掉無數人對國産疫苗的信心。除了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還會造成國民心态的不良反應。真要讓老百姓感覺“厲害了我的國”，首先要讓老百姓感覺“放心了我的藥”。

第七，如何留住廣大中産階層的愛國熱情？一方面，我們要認識到中國具有全世界最大的中産階層消費群體，另一方面也要認識到他們的心态在當下的中國非常微妙和複雜。每一次的食品藥品危機，都會澆滅一片可貴的愛國熱情。此次疫苗事件爆發之後，“早發财早移民”的廣告詞再次甚嚣塵上，值得有關部門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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