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改編自《聊齋志異》，電影在情節上做了大的調整。雖然給了我們一個人鬼殊途的結局，但并不想留給我們悲劇的色彩，而是用客觀的叙事方式，通過叙事甯采臣的變化，讓我們見證他可貴的感情和快意江湖的俠骨情。

整部電影，甯采臣的儒雅和正義，勇氣形成對比，讓我們記憶猶新。我們從3個方面，來說一說離别苦澀裡的灑脫與柔情。

• 内心所尋覓的方向，是整部電影的感情基石
• 誇張的叙事方式，看社會環境下和人際關系中，甯采臣角色特性
• 與原著《聊齋志異》結局的對比，凸顯電影中“用力愛”後的決絕和灑脫

人生夢如路長 讓那風霜風霜留面上 ——《倩女幽魂》歌詞

《倩女幽魂》獲第七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獲獎人是程小東。翻看程小東的電影，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可看的。

細心的觀衆會發現，倩女幽魂徐克是監制，程小東是武術指導。整部片子有濃厚的徐克風，用一種誇張的表現形式展現人和江湖的關系。我們仔細品品這部電影，你會發現與後來的一些武俠片很像，比如《新龍門客棧》《青蛇》《笑傲江湖》這些都是出自徐克之手。有感情線，也有濃濃的武俠味，在一片打殺中說一些人情的事。

徐克的電影評論分2個極端：有人到最後也沒看出名堂；有的人卻覺得看得過瘾。

他的電影用誇張的場景設置，搞怪的語言，表現江湖就是這麼變化莫測。把人放到場景中，一點點表露人性特征，不刻意也不做作。在人之前先有江湖。

就這江湖感就是《倩女幽魂》的創作基礎，也是整部電影的底色。

志異中，甯采臣為人慷爽正直，不為美色所迷惑，不為金錢所動。在電影裡，他的性格從義，善，勇3個方面表現得更加飽滿。

.01.義

甯采臣去要債，路上遇到大雨。在篷下躲雨時遇到劍客正在追殺搶他錢包的賊，看着劍客一刀就砍掉賊人的頭，他驚得站起身。甯采臣把壞掉的鞋用力握着抱在懷裡，這個細微的動作反映出他的害怕。劍客揮了一道，沒有人頭落地，但是血一下彪到甯采臣臉上，他抖了一下，我們也跟着抖了一下。情節線性前行，但有一處卻相反：外在的表現方式是擔驚受怕，内心卻是在向往移動。劍客離開後，甯采臣丢掉劍客分的饅頭，吐掉嘴裡的，穿上鞋子，急沖沖離開了。

從他的小心翼翼的躲避到毫不留戀地丢掉劍客給的饅頭，動作的前後對比，表明在甯采臣的認知裡并不贊同暴力即正義的做法。即使劍客給了他食物，這種施舍也不能淡去劍客的殘忍暴戾。對于“正”和“邪”甯采臣有自己的準則。

.02.善

甯采臣第一次去要賬，被老闆丢出酒店，路上看中一幅畫因為沒錢，被趕走。當他從寺廟再次回到鎮上時，老闆對他态度大變，把欠的銀子給了他，賣畫看着他手裡的銀子笑開了花。

用甯采臣為中心的中景鏡頭，場景了人際的對比。他站在畫面中間，手裡的銀子和周圍灰色的場景形成對比。一大群百姓在他旁邊卻沒人敢去拿他的銀子，眼神好奇又閃躲。旁人的眼光和甯采臣傻氣對比，别人對他躲閃，他卻點頭說謝謝。一個中景鏡頭交代了外部環境的變化和甯采臣的性情。

他不知道外人為何改變。他去寺廟住宿實屬無奈，回鎮上要錢是工作不得不做。老闆态度的改變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這種表現方式充滿傻氣，甚至是呆闆。和賣畫人的小機靈，老闆的唯利形成對比。人物設定的對比，暗示一個心存善和謙卑的人不因外界利益變化的品質。

.03.勇

知道聶小倩是女鬼的時候甯采臣本能選擇跑，小倩贈送的畫卷掉落後他站在那裡猶豫後還是撿了起來。一個特寫，就像我們随着他蹲下，看着他撿起畫卷猶豫不決。甯采臣的叙事是他内心對聶小倩情感去向的追問。

這個追問從電影開頭的歌中就唱着

“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

甯采臣情感的去向将去向何處？

姥姥要吃掉甯采臣，小倩丢出白紗讓甯采臣跑。他跟着白紗狂奔，用推拉鏡頭跟着他的腳步，仰拍的跟進推動着情節的緊張。我們也跟着緊張起來，想讓他快跑别被抓住，又希望他停下去救小倩。在鏡頭的奔跑中，白紗和周圍昏暗的環境形成對比，建立了一個通道，甯采臣的奔跑是走還是停下？最後甯采臣停了下來。

這些鏡頭都将甯采臣放在一個決斷者的位置。他想過逃走，即使終将人鬼殊途，但中間白紗的路，暗示了他和小倩之間情感的高契合。環境是昏暗的，我認為這裡的外部環境反襯出甯采臣要沖破阻擾的勇氣和執着。

何為俠，何為柔，影片沒有過分的闡述。但是抛開電影中各種表現方式，不同于書狂似醉江湖笑的豪情，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書生柔情似水内心的細膩和堅定。用善意理解他人的行為，用勇敢去愛一個人，用愛面對分離。

這就是電影中甯采臣的俠與柔。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美夢與熱望 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

——歌詞

後數年，甯果登進士。女舉一男。 納妾後，又各生一男，皆仕進，有聲。——《聊齋志異》

志異中聶小倩嫁給甯采臣，為他生下一子，其後甯采臣再娶一妾，生活美滿。電影裡甯采臣卻是個癡情郎，他和聶小倩的有3場分離。

• 初次見面被聶小倩丢進水中，想起賣畫人畫中人和小倩相似，離開尋畫。
• 廊下旖旎的一幕，是甯采臣的暗自許諾。他擁吻小倩，互訴情長。白紗随風舞動，他的手握住她的腳腕，觸動了鈴铛，眼看姥姥就要來了，小倩狠心将他趕走。甯采臣認為小倩絕情，狠心離開。在鎮上他看見捉拿燕大俠的告示，畫像的人正是要殺小倩的人，擔心小倩安危他轉身回去寺廟。
• 知道小倩身份後，甯采臣吓得想逃走，卻在小倩的畫卷掉落的時候猶豫了。

3次分别甯采臣從由迷戀到擔憂到最後的義無反顧相救。

甯采臣帶來了小倩的金塔，天亮後小倩将轉世，從此兩人将天各一方。傷感未下，黑山姥姥出現抓走了小倩，甯采臣闖入地府相救。

場景昏暗，隻有小倩紅色的喜福在中間最突出。一個提筆的書生拿起了劍，義無反顧的跨進地域之門。甯采臣提着劍沖向穿着紅衣的小倩，砍斷了她身上的鎖鍊。

救出小倩時黑夜已過。

陽光照進破爛不堪屋子，甯采臣抵擋着窗戶，為小倩擋去陽光。

房間裡塵土飛起，将整片黃色稀釋，畫面更加朦胧唯美，就像大夢一場終于到了頭。

仰視的鏡頭，從下方的視角讓我們覺得他像在和我們傾述，讓我們看清他的不舍。他輕聲給小倩最後的囑托，2人連最後一面都未曾見。陽光斑駁，照在他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這樣的愛情，我稱之為入心。

相對電影裡給我們留下了遺憾，志異的結局是完滿的，卻少了一層朦胧感，将原本仙氣缭繞的相戀場景拉入凡塵。少了些唯美，和刻骨的記憶。志異中的表現更加平常。

電影中，甯采臣抱着聶小倩的金塔，送她轉世再為人。人鬼殊途的結局不可逆，導演并沒有給我們制造一個奇美的假象，而是用客觀的叙事，賺走了我們的眼淚。甯采臣那一聲“呵”的催馬聲是希望的暗示，催促生活以另一種方式展開。

愛，緣起于江湖，止于江湖。隻有用力愛後才懂得江湖别離。

《倩女幽魂》為何讓我們至今難忘？

有人感歎倩女幽魂後再無甯采臣和聶小倩。人心在醜惡中仍然存在的善美和判斷力，給我們留下點點星火。簡單的愛情故事裡有一股江湖的快意，給我們無盡遐想。

17年前我看它隻覺得哥哥和王祖賢好看，電影不過一個神怪故事。17年後再看，我也經曆情感，也經曆過波折，還是覺得哥哥和王祖賢好看，但也看出一種勇敢去愛勇敢放手的豪情快意，隻覺得這部電影更加有味。

江湖不破，情感不斷。我們總想着他們定能轉世再遇見。

發文之際正當紀念哥哥的日子。

時過多年，他仍然清晰。我總想，他也是去了江湖吧，并沒走遠。

以此紀念。

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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