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之大,大到每每有傳統節日,南北居民便能因為習俗的巨大差異而吵上一架。而中國又非常統一。譬如一到春節,天南地北去寺廟祈福的人們便絡繹不絕……不過對于不少年輕人來說,即便繼承了這樣的節慶傳統,可寺廟到底是寺還是廟,卻是一個讓他們理不清答案的問題。
一、寺——從機關到佛門
一說到寺廟,首先浮現在人們腦海的多是古刹與香火,清淨與安然。作為一種宗教場所,今天的寺廟是傳統文化的一種凝結,是許多人的精神寄托,也是不少年輕人擺脫快節奏的現代生活,去重尋内心安甯的一片淨土——但在最初,寺其實正是令當代打工人們腰酸背痛的“辦公室”。
按照《說文解字》的說法,“寺”即“廷”,早期是指守衛宮廷的侍從。後來随着這一群體的固化,其聚集的場所便也被以“寺”指代。而就制度來說,西漢時始建“三公九卿”制度,“三公”的官署稱“府”,“九卿”的辦公場所則是“寺”,即所謂與“三公九卿”對應的“三府九寺”。我們耳熟能詳的“大理寺”、“太常寺”、“鴻胪寺”,其曆史便可追溯至此。
那麼“寺”又是什麼時候從令當代打工人精神不振的辦公場所轉變為洗滌心靈的宗教場所的呢?這也得從漢代說起。
前文提到,“鴻胪寺”便是“三公九卿”制度的一個産物。而在漢代,鴻胪寺的主要職責是傳遞皇命,應對賓客。譬如東漢明帝時,天竺僧人以白馬馱經入都城洛陽,并受到帝王的接待。那麼鴻胪寺的官員就要應聲而動,為僧侶和經典準備安身之所。當時佛教剛傳入不久,連都城都還沒有專門供僧侶休息和存放經典的地方,所以鴻胪寺的官員們就将天竺僧侶安排在了鴻胪寺的官邸。後來在此的僧侶和經典越來越多,又恰逢鴻胪寺迎來改建,鴻胪寺便搖身一變成了“白馬寺”。“寺”也從中國獨有的機關駐地變成了“僧伽藍摩”,也就是“僧從所住的園林”。
此後,念佛聲和香火氣取代了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和頻頻脫落的頭發,寺成了中國佛教的專有建築,成為中國佛教文化的重要載體,直至今日。而“塔”這種源于佛教的建築(原有用于存放舍利和不用于存放舍利之分),在遇到中國文化傳統之後也碰撞出全新的火花:用于存放舍利的塔發展出樓閣式、密檐式、亭閣式、覆缽式、金剛寶座式、寶箧印經式、過街塔、花塔、塔樓等多種形式;不用于存放舍利的塔則轉變為石窟寺,開辟了另一種表達凝重壯美的形式。
二、廟——從祭祖到祭神
而相比于功能出現大轉彎的“寺”,“廟”在中國的曆史則相對穩定。中國的廟與中華民族的孝文化是緊密相連的。最初,廟是用來祭祀祖先的場所。最能代表早期廟宇的自然是國家最重要的祭祖場所太廟。一些重要曆史人物,譬如孔子、關羽,其在官方和民間的共同推崇下也擁有規模宏大的廟宇。
但這些廟還不是今日之廟的全部。古時人們還為一些偉人名士立祠,譬如到今天還遊人如織的成都武侯祠。就功能而言,這些祠本就與廟相似。就祭祀的對象而言,曆史上重要的文臣武将亦多同時出現在廟與祠之中。故而後來許多祠也有了廟的别稱,在不少情景下廟與祠逐漸指代同一對象。且除了祭祀曆史名人,“廟”在民間還逐漸指代祭祀民間信仰對象的場所。“土地廟”、“二郎廟”、“媽祖廟”等便是典型。
所以就如今的實況,“寺廟”仍舊“寺”是“寺”,“廟”是“廟”,佛教場所隻是寺而不是廟,許多地方信仰所依賴的活動場所隻是廟而不是寺。
三、彰顯中國之美的寺廟
作為土生土長的祭祀和宗教場所,廟自古以來便是彰顯中國審美,與中國曆代建築之潮流相契合的存在。而與外來宗教相适應的佛寺,其發展則體現出明顯的向中國文化傳統靠近的特征。
就現有資料來看,最早的“白馬寺”雖成為了佛門的活動場所,但實際上的形制卻是仿照原來的鴻胪寺。後來随着佛教文化的不斷傳入,域外的佛寺形制為國人所借鑒,一座座具有濃烈“異域風”的佛寺拔地而起……直到唐代,随着佛教文化的積累和建築技藝的發展到達一個新高度,真正符合中國式審美,以大型殿閣為中心,參照軸線布局的中國風佛寺才最終形成。
而或許正是寺廟的這種對稱的美感,這種凝重而又空靈的布局,這種既體現佛教或儒學精神又蘊藏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底蘊,讓今天的年輕人也願意踏入這些鋼筋水泥森林之外的秘境——能見證甚至參與到我們更美好的生活之中,或許寺和廟也不會在意人們是不是又弄混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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