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尹燕忠

我喜歡荷花澱派大作家孫犁先生,愛讀他的作品,竟然也愛起了孫犁老先生的弟子劉紹棠叢維熙韓映山房樹民四位先生來,他們的作品清新自然散發着荷花澱的清亮水味兒,對于劉紹棠先生我很小就知道,他是一個神童作家,十幾歲就寫出中篇小說《青枝綠葉》,十九歲發表中篇《運河的槳聲》,可惜他1957年遭厄，他複出後又發奮創作,共發表十幾部長篇小說,一百多部中篇,一百八十多篇短篇,是個多産大作家,短篇《蛾眉》和中篇小說《蒲柳人家》等均獲全國大獎,他已出版《劉紹棠作品集》十卷本,一九八二年九月份，泰安地區文化局舉辦文化幹部培訓班,包括攝影書法戲劇文學等門類的學習,那時我剛進公社寫報道也寫學着寫點文學作品,文化館雷慶龍老師說：明天劉紹棠老師講課你也去聽聽吧,當然我高興,第二天一早八時上車被當地幾個文學混混一擠偷了錢包,有八九十元,錢包和電台證全扔廁所裡,我還是給熟人借錢奔赴泰安去聽課,也使我感到人心的叵測,這幾個混混竟然也是當地寫點東西的，我知曉他，好在也不能影響我學習的決心,那些錢我心痛,那是三個月的臨時工工資啊!

一、我是一個土著

那天下午二時許,全禮堂有二百多人靜侯在會場,不大會有五個人入場陪同劉紹棠先生入座，他五十歲左右,有些胖,顯得疲憊些，一米七還多的個子,戴着眼鏡,文雅大氣,像個大學者,他不寒暄地說：我叫劉紹棠，1936年2月29日出生于北京通縣儒林村,是地道的農民的兒子，是大運河的水養育了我,是那裡的父老鄉親培育了我。1957年戴了個不大不小的帽子，這個都知道，不細說喽！1979年《人民日報》在頭版的邊角上登了作家劉紹棠被平反，那比悼詞還美啊，我哭了，我沒别的本事,隻能用筆來描繪他們歌頌他們,我拼命寫報道寫闆報寫小說辦培訓班,我僅作報告就幾百場，我永遠是個土著，是大運河的兒子，永遠為人民寫作是我的職責!

二、編藍子

文學創作，尤其是寫小說就是編藍子，看編得圓不圓，口收得好不好，藍子裡有沒有貨色，要說我寫東西有點本事就是多吃了幾斤鹹鹽，多觀察多思考，和老百姓摸爬滾打在一起，熟悉了他們的脾性習俗和故事,儒林村的父老沒虧待我,我從監獄出來妻子隻提一個包和幾本書，幹不了重活隊長叫護坡，那時按我頭上的罪名是為一萬元稿費而努力奮鬥，推崇西方資産階級文藝思潮，但我始終認為蘇聯大作家蕭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陀思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和中國的《紅樓夢》是藝術上的最高峰!

他還在講到寫人物時便即興背誦了紅樓夢中的《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和黛玉臨死等片斷，那驚人的記憶力令人歎服!在他倒運時，他還偷着寫小說十幾部，都密藏在地下大盆大甕裡,像長篇小說《地火》就是那時寫的,但自已的被批鬥畢竟是摧折了一個作家的藝術才華的發揮，也極其殘虐地毀壞了他的身體而英年早逝。

七九年後，他創作如噴泉般爆發出來,約稿者絡繹不絕，在北京等着催稿子的寸步不離,他不好推脫，隻好假托回老家取文,其實并未寫出，他回去探望表姑，表姑執意苦留，給他講了一個故事：那天村裡有結婚的，那幫小青年送親的喝酒到天不早,他們歪歪打打來到運河邊，月明星稀，暖風吹拂，卻找不到路了，幹脆脫衣舉着浮過河去,第二天大亮，隻見八九個赤條漢子趴在沙路上酣然入睡,蛤蟆還趴在脅下呢!真是笑死人,劉紹棠聽了大拍幾掌有了有了有了，表姑不知所以，一通宵劉紹棠先生寫成了中篇小說《芳草地》一文，回去交編輯後被刊登在大型文學刊物上。

三，民間養料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育一方作家，劉紹棠先生說他的創作得益于儒林村和大運河,他的根紮在那裡。

他從來不舍離開故鄉土，十天半月就回老家去吸收那裡的空氣聽家鄉鳥叫聲聽船夫号子雄渾的野蠻粗犷聲，象音樂命運交響曲，小時侯他最愛家鄉說書老藝人的故事，他講了個故事：這一天晚上全村人在大運河畔聽《包公案》,講到節骨眼上，包拯命：包興拿水去!說時遲那時快，那包興三步并做兩步，兩步并做一步:火急火燎，推開門一看，大叫一聲：唉呀,不好！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曲終人未散,劉紹棠苦苦思索設計十幾個結果，第二天驗證對不對茬，這無形鍛練了作家的形象思維,第二天晚上街頭喧嘩，河水滔滔,大閨女小媳婦小青年盤腿圍坐說書大爺傍邊，那藝人呷口茶不緊不慢不溫不火，各位父老鄉親們，咱就緊接上回說，話說包拯道:包興拿水去，那包興三步并兩步兩步并一步，推門一看，大喊一聲不好了！你道咋的?他吐出三個字：水不開！又是慢八拍,他卻繃住臉，場上一片笑聲！

劉紹棠先生的報告曆時一個半小時，他祝大家創作取得好成績！他是人民的鄉土優秀作家!大運河孕育的好兒子,我們永遠懷念您！

2019.6.20日上午

尹燕忠，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曾在《濟南日報》、《濟南時報》、《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洛陽晚報》、《泰山文化》《《大汶河》楚風》等發表作品，并多次獲獎。

壹點号魯北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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