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站在這裡,我很愧疚,也很忐忑,甚至有點不知所措,我給北大抹了黑,給母校丢了臉……”。
在北京大學對外交流中心的演講台上,一位衣着樸素的中年人如此說道,簡短的幾句話中他停頓了數次,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攝像機的拍攝,但在自己的母校卻仍顯得有些局促。
他就是陸步軒,19年前曾轟動一時的人物,你可能未曾記得他的名字,但你一定在某些地方聽過他的事迹。
“北大屠夫”“豬肉王子”“北大之恥”,從他舉起屠宰刀的那一刻起,諸如此類的标簽便注定跟随着他的人生。
“最高學府高材生竟淪為屠宰戶”“高考狀元北大畢業後以殺豬為生”。
在2003年,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了這一事件,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非凡的學曆與平凡的行業結合在一起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人們衆說紛纭。
這一事件甚至引出了當時群衆對就業問題與人生選擇的激烈讨論。
如今,距媒體第一次報道陸步軒的事迹已過去近二十年,他曾被群衆鄙夷,被人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但時至今日,陸步軒已是年銷售額高達18億的公司的老闆,世上屠宰戶千百萬,為何陸步軒可以有此成就,他又與普通屠夫有何區别?
寒門出貴子
1966年,陸步軒出生于陝西省長安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
或許是家境貧寒,自幼喪母的緣故,陸步軒從小就比别人懂事,看着父親為了生計奔波勞碌的身影,他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也确實有這方面的才能,尚在年幼時便對學習展現出了異于常人的熱情,他遇到問題喜歡刨根問底,身上有肯鑽研的精神,并願意為其付出努力。
從小到大他的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茅,教過陸步軒的老師無一不是誇他天資聰穎,将來定是前途無量。
在學習上,陸步軒一騎絕塵,這也造就了他青年時期狂妄自大的性格。
在2013年他接受柴靜專訪時,面對柴靜抛出的問題,陸步軒坦然說道:“我那時就是學習好,畢業時我的各項水平都比老師強。”
或許是老天跟他開了個小小的玩笑,雖然各個學科皆成績斐然,但他第一次高考成績卻并不理想,他本就有些傲世輕物,自然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所以當接到西安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時,他憤怒地将其撕成碎片,雖然家裡供他讀書已經很是吃力,但他就是固執的要考北京大學。
在當時的那個年代,旁人看來,能考上北京大學的人無一不是人中龍鳳,有着中國最高學府的學習經曆,畢業後更是前途無量,高官厚祿,功名富貴皆是囊中之物。
陸步軒也抱有這樣的想法,要考大學,便要考最好的大學!
功夫不負有心人,1985年,陸步軒以長安區文科第一名的優異成績成功考上了北京大學中文系,成了名副其實的高考狀元。
一夜之間,陸步軒成了村子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多年不曾聯系的親戚們紛紛登門拜訪,街坊四鄰更是笑臉相迎。
“文曲星下凡”,這是陸步軒當年聽到過最多的一句話。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父親也是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誇耀自己的兒子,說是祖墳上冒青煙,是老天爺保佑,他家的娃娃考上北京大學,是一件光耀門楣的大事情。
陸步軒本人自然也是春風得意,十餘年苦讀方能有此成就,其中辛苦隻有自己知曉,想着就要到心馳神往的最高學府深造學習,他還是難掩心中的激動。
正值朝氣蓬勃,他帶着滿腔的熱血與自己對文學創作的夢想邁入了北京大學的校門。
1989年,時光如白駒過隙,陸步軒已在北京大學完成了四年的學習生活,順利拿到畢業證書,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北大畢業生。
走出校門的時候,他滿懷着對未來的憧憬與希望,拿着一紙文憑,踏上了自己的追夢道路。
夢想與現實畢業後初入社會,陸步軒很快就認識到了現實生活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在當時的大環境下,桀骜不馴的他顯得寸步難行,骨子裡的文人傲氣使他不願妥協,不肯低頭,換來的就隻有窘迫的境遇與拮據的生活。
因為家境貧寒,又是農民出身,無财無勢的陸步軒沒有能力上下打點關系,被分配到了長安區柴油機廠工作,這與陸步軒所規劃的人生完全背道而馳。
聽聞自己的同學紛紛進了體制内工作,巨大的落差感使他有些無法承受。
很快,陸步軒就因受不了此地簡單卻瑣碎的工作而遞交了辭呈,他認為自己滿腹經綸卻毫無用武之地,一直所追求的文學創作和研究也距自己越來越遠。
他帶着滿心的不甘與憤懑回到了家鄉,進了縣計經委工作,并且沒有編制。
“思想迂腐,不會轉彎,過度追求自我。”這是接受采訪時陸步軒對自己的評價,有人說這是北大才子的傲氣,是難能可貴的品質。
但這些品質卻讓陸步軒在當年吃盡了苦頭,拿着微薄的工資,養活自己尚且艱難,更何況還要娶妻生子。
娶妻之後,陸步軒仿佛丢掉了一些曾經的風骨,逐漸變得沉穩内斂,突然間有了家庭的負擔。
他在幾年内做了很多嘗試,然而無一例外皆是以失敗告終,長年負債累累消磨了他北大才子的傲氣,整日整夜的失眠使他的身體也變得羸弱不堪。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陸步軒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失敗到極點的時候,他的妻子向他提出了離婚,結婚本就是看中了他的北大文憑。
然而如今卻是廢紙一張,非但沒有讓她過上舒服的日子,反而越來越拮據,陸步軒對此無可奈何,隻能同意。
自此陸步軒開始消沉,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走投無路後,他整日買醉,用酒精麻痹自己。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精氣神一旦不在了,人就垮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在當時的際遇裡,仿佛任他怎麼努力也夠不到成功的階梯。
上天不會一直苛責一人,消沉一段時間後,陸步軒幸運地遇到了現在的妻子,二人很快确定關系并成立了家庭。
在妻子的幫助下,陸步軒逐漸了重拾生活的信心,又開始與妻子一起做生意,就像無數平凡人一樣,努力在世上生活着。
陸步軒夫妻倆每天起早貪黑,日子卻還是過得十分窮苦,之前的創業已經讓陸步軒負債累累,并沒有足夠的資金運轉。
時不時還有債主上門催債,又到了走投無路之際,妻子便勸他,不妨去做屠宰豬肉的生意,這樣成本不高,不用投資太多。
略一思量,陸步軒便答應下來,當年的夢想與追求早已被他深藏在心底,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賺錢養家,讓自己的老婆孩子可以吃飽穿暖,早日還清債務,有自己的積蓄可以改善生活。
書生舉屠刀2000年,陸步軒租了一家小門面,開了屬于自己的肉鋪“眼鏡肉店”,肉店狹窄的空間裡勉強可供兩人站立,案闆上擺滿豬肉,陸步軒手持屠宰刀,站在案闆後邊接待顧客。
此後,陸步軒心裡不再裝滿聖賢書,每天剁肉反而成了他必修的功課。
沒人會在意街角是否新開了一家肉鋪,他們路過或是買肉時可能會覺得這家店的老闆頗有些弱不禁風,戴着眼鏡,樣子不像個屠夫反而像個學者。
陸步軒在這段時日裡從未碰過筆和書籍,他也不想再以知識分子自居,幹脆對外宣稱自己是個文盲,日子平淡地過去。
陸步軒憑借着自己對肉質的高要求和誠懇的經營态度,在縣城裡打出了好名聲,眼鏡肉店的生意逐漸紅火了起來。
就在一切都要進入正軌的時候,2003年7月,一篇名為“北大才子在長安街頭賣肉”的媒體報道打亂了陸步軒難得平靜的生活。
此文一出在網絡上引起軒然大波,各界人士議論紛紛,針對陸步軒的各種聲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真給北大丢人,頂尖學府出來的高材生竟做起了誰都能做的行當”“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一樣賣豬肉”。
在當時,諸如此類的言論将陸步軒壓得擡不起頭來,讓他如鲠在喉,偏偏又無法辯駁。
隻因他自己也是如此認為,他本就覺得自己做了屠夫是一件很丢臉面的事情,有着北京大學文憑的學生,做了如此低檔的買賣,被人所诟病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從事屠夫行業後,他從來不願用北大學子的身份為自己添光加彩。
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太快,事件發酵的也很迅速,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大量的媒體記者湧入這個小城市,陸步軒的眼鏡肉鋪被擠的水洩不通,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每天都有人扛着攝像機來拍攝他。
這給陸步軒的小店帶來了龐大的人流量,生意也比以往更加火爆,隻不過現在他除了賣肉,還會被問起些他并不願作答的問題。
是的,陸步軒一夜之間又變得炙手可熱了,隻不過上次是萬人恭賀的高考狀元,現在卻是令人唏噓的北大屠夫。
平凡不平庸在被媒體大量報道後的一段時間裡,陸步軒被世人所熟知,也因此得到了一些工作機會,2004年,陸步軒被調入長安區檔案館史志辦工作,成為了一名有編制的公務員。
幾年前為了生存,他沒有權利選擇,現在他還是選擇了遵循自己的内心。
陸步軒一直都向往着從事文化工作,來到檔案館,他的工作内容是編寫縣志。
他說:“不謙虛地說,在檔案館工作時,我研究的内容是最難的,也是完成得最好的”。在這裡陸步軒實現了自己多年的願望,也可以研究出自己喜歡的東西。
除此之外,他還利用工作之餘的時間,寫了自述人生的20萬字紀實文學,講述了自己從高考文科狀元到北大才子再到賣肉佬的轉變過程,語言質樸而坦誠,其中不乏自己對社會,對時代,以及對命運的思考與态度。
2008年5月,陸步軒已經在檔案館工作了四年,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廣州市認識了北大的校友陳生。
二人相談甚話,待得知陳生也是賣豬肉為生時,更是相見恨晚,便互相留了聯系方式。
2009年8月,陳生邀請陸步軒至廣州。二人一番寒暄後,陳生提出來要開創一家前所未有的“屠夫學校”,專門培養屠夫,讓屠夫這一職業更為專業,更為完善,希望能培養出高素質的屠夫,二人一拍即合,“屠夫學校”就此成立。
學校成立了,如何給學生上課成了大問題,目前國内市面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豬肉教材,陸步軒便根據自己的經驗與實踐親自編纂教材。
教材解決後,招老師也成了難題,陸步軒便親自上陣授課,事事親為,将自己的屠夫知識真正地傳授給學生。
2016年9月,陸步軒向自己所在的檔案館遞交了辭呈,奔赴廣州,與陳生一起經營二人共同創立的“壹号土豬”品牌。
他們通過網絡、實體店等方式進行銷售,逐步擴大營銷範圍,增加收益。
如今,距陸步軒第一次被媒體報道已過了19年,而他與陳生創立的“壹号土豬”品牌早已入駐全國各地,成為了業界标杆,并在2018年就達到了當年銷售額18億元,用事實狠狠打了當年嘲笑他讀書無用的人一巴掌。
時光荏苒,現在的陸步軒已步入了知命之年。
曆盡滄桑後他鋒芒盡斂,除去管理公司大小事務外,他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并未停歇,先後出版的《屠夫看世界》《豬肉營銷學》兩本書,曾在國内暢銷一時。
偶爾接受媒體采訪時,陸步軒的臉上時常帶着平和的笑容,談論起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他總是不置可否,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個樸素低調的中年人竟有着如此傳奇的經曆。
正如2013年,曾任北京大學校長的許智宏在對外交流中心的演講台緻辭時說:“北大的學生可以做國家主席,可以做科學家,同樣也可以賣豬肉。”
職業本沒有高低貴賤,讀書最重要的是學習更多的思維方式,靠自己的努力去做好它才是最為重要的。
陸步軒不是個例,未來可能會有更多的名校學子選擇最基礎的職業,我們應當尊重每個人所從事的職業,這些職業正是組成我們這個社會的一部分,所以這些職業缺一不可,也不分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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