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歲的房麗在簡書上寫了這樣一首小詩:
她,緩緩地
成了我捧在手心裡的孩子
每天抱抱,親親
捋捋胳膊、捋捋腿
我們一起傻笑
天堂喔
仿佛就是這個樣子……
阿爾茨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患者大腦裡就像放進塊橡皮擦,記憶一點點被擦去。徐州就有這樣一名阿爾茨海默症患者,記憶已退回到童真世界裡。為照顧老人,今年49歲的女兒房麗提前辦理内退、放棄了全部個人生活,像照顧一名嬰兒一樣,照看自己的母親。房麗把家裝點成“兒童樂園”,讓老人能夠完全沉浸到“童真世界”裡。房麗在日記裡寫道“當你老成了嬰兒,讓我來做你的大樹”。房麗說,她要用自己後半生,讓母親和家人的生活“都挺好”。
女兒辦理内退,貼身照顧老母
母親成“老小孩”,女兒将家改造成“兒童樂園”
房麗的家,在徐州春澤園小區。3月30日,記者來到房麗家采訪,隻見屋内客廳和餐廳相連,但沙發、餐桌、電視櫃等大件物品都被擠到了幾個角落,屋内空出了大塊的“空地”。除了牆上懸挂一些書畫裝飾物外,屋内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是卡通造型,大大小小的公仔玩偶或成排立在沙發上沿、或懸挂在陽台飄窗和茶幾旁塑料裝飾樹上。房麗說,這樣的布置,是要為母親打造一個“兒童樂園”。
房麗的母親何豔華今年78歲,記者進屋時,她正坐在客廳躺椅上,臉上挂着淺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心情裡。老人儀容整潔,穿着紅色的呢子大衣、戴着漂亮的紅色禮儀帽,皮膚白裡透紅,兩手插在袖子裡,雙腿則不停地在抖動。
房麗說,隻要母親在抖腿,就代表她現在心情很好。“我母親現在的心智狀态,就像個兩三歲的孩子”,房麗說,母親是在2012年秋天診斷出阿爾茨海默症的,醫生表示,症狀已比較嚴重了。
自從2016年開始貼身照顧母親以來,房麗已慢慢摸索出一套适合母親的方法。每天吃完早飯,她會帶着母親出去曬曬太陽。天氣不好時,就改在室内活動。“一天24小時,母親餓了就吃、困了就睡、閑了就玩、厭了就坐, 一切都是随心所欲,就跟一個嬰幼兒一般。”
跟記者說話時,房麗想把母親從躺椅上拉起活動一會,她先用手機放了一首舞曲,“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用力,起來跳舞好不好?”連續試探性的用力之後,母親被逗出了興緻,跟着房麗起身,在屋内跳起了拉手舞。
跳了一曲,母女倆開始健步走,房麗讓母親跟在自己後面走。活動10多分鐘後,老人開始找躺椅。房麗讓她坐下後,又搬出一個敲鼓,示意記者一起鼓掌,老人很配合地敲起鼓來。随着掌聲愈加熱烈,老人越敲越有勁,一段雜亂但依然能聽出節奏的演奏之後,老人再度回到“傲嬌”的表情,雙腿抖動頻率更快了。
不一會,老人的雙腿突然不抖了,還不時露出焦躁的神情。房麗很快察覺到,又給母親放起了動畫片《花園寶寶》,很快老人臉上再度挂上了淺笑。隻不過,老人隻看了幾分鐘,就打起了瞌睡,房麗将她扶進了卧室。
房麗說,現在她每天的生活,就像在照顧剛出生不久的女兒,隻不過“女兒”就是自己的母親;自己已适應這樣的節奏,也開始享受這其中的快樂。
貼身陪伴,女兒把老母當成“寶寶”來照顧
照顧一位阿爾茨海默症中晚期老人,并不容易。房麗說,最初她常常難為到哭,甚至無可奈何到憂郁。
房麗說,母親原本是個精明強幹的女人,擔任過企業幼兒園園長。父親是中學教師,性格溫和謙讓,家裡的主心骨其實一直是母親。她有兩個弟弟,還有一個姑姑家寄養過來的姐姐。
2008年父親因病去世。“父親的離開對母親打擊很大”,房麗說,父母感情非常好,從那時開始她發現母親性格慢慢發生變化了,原本爽朗的性格變得容易發怒。到了2012年,房麗發現母親老是忘事,便帶着母親去醫院,确診為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
母親患病後第一次“折磨”家人,是領工資。母親去領退休工資,排了好半天隊,銀行員工問她存折呢,母親說沒有了,被告知要拿身份證挂失。這樣反複挂失多次。家人幹脆将存折轉成銀行卡,沒想到,母親又轉換了“折磨”人的方式——找單位領工資。
母親記不起所在單位早已倒閉,她隻記得廠裡發工資的是工會“劉主席”、“徐會計”。面對情緒日益焦躁的母親,房麗想了個辦法,她找到當地一家義工組織,請兩名義工扮演“劉主席”、“徐會計”,再将現金交到母親手中。每一次,母親都特别高興,還會拉着“劉主席”、“徐會計”的手,一遍遍打着招呼,看起來真的是自己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
到了2016年,老人已發展到忘記自己和所有家人的名字。無奈,房麗從單位辦理了内退,每天24小時陪在母親身邊,開始了貼身照料。
一開始照顧母親時,每一件小事都很困難。母親已忘記刷牙的習慣了,房麗每天早上都要反複教母親刷牙,可母親有時卻拿着牙刷去刷杯子,當母親願意拿起牙刷刷牙時,房麗就會鼓掌、豎起大拇指誇獎,然後反複做刷牙動作給母親看。
穿衣服更是麻煩。對“物”的所有權,在母親身上表現得特别執着。房麗給她脫衣服、換衣服時,她會以為是在搶她衣服,百般掙脫。幫她脫褲子時,她會拼命往上提。
房麗在長期“鬥争”後總結了幾點經驗,一是同樣的衣服買兩件,這樣換時,她至少不會認為都是自己的。二是分散注意力,把要換的衣服先放在她手上,在她翻來覆去看時,争分奪秒換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和顔悅色,不能強求,如暫時不願意,隻能先作罷,緩和安慰好情緒。
母親病重後很不喜歡喝水,房麗這個時候比哄小寶寶還要耐心,想盡了各種辦法:添加蜂蜜、跟她幹杯、誇自己喝的東西味道好,或以小塊的點心誘導喝水。母親最不願喝的時候,她就喊着“寶寶乖”,直接用勺子喂,多次、少量喂水。
房麗這幾年一直陪着母親一起睡,母親會頻繁起夜,但她已找不到衛生間了,于是,房麗買了個小鈴铛系在母親手腕上,母親隻要起床她就會被鈴聲吵醒。
在日複一日的照料中、磨煉中,房麗和母親的身份早已進行了對調,母親已完全活在童真世界裡,她有時真的喊房麗“媽媽、姐姐”。
感悟生命,升華自己
女兒:“陪伴是我對母親最長情的告白”
“照顧阿爾茨海默症患者,需要的不僅是耐心,更要有一份對生命的尊重和感恩”,房麗告訴記者,專職照顧母親的這三年,她寫下了不少關于母親的文字,她覺得母親的病讓她更深體察了人生滋味,“陪伴是我對母親最長情的告白”。
房麗說,早已不谙世事的母親,就這樣渾然自樂于無憂的童真裡。可是即使她忘了這個世界,心底還有着溫情。去年元宵節那天,她居然用勺子裝了一個元宵去喂倉鼠造型的靠墊。在她眼裡,所有大眼睛的東西都是生命。隻要有人跟她搭話、逗她玩,她臉上就會露出孩子一般純真的笑容。
“我現在終于有機會反哺并早晚陪伴母親,像母親照料兒時的我一樣,母親現在是我要照料的小寶寶。有高堂老母時刻在眼前,看着她安穩吃飯,服侍她晚間上床安睡,這實在是人生的大福分。”房麗說,悉心照料,仍是可以讓失智老人快樂的,子女陪伴失智老人也可以是快樂的。
通訊員 吳雲 紫牛新聞記者 馬志亞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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