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唐代詩人圈，除了丘為活到了90多歲，賀知章應算是最為高壽的了。也正因為他高壽，才有機會遇到李白，賞識李白，“金龜換酒”的故事得以流傳下來。“長安一相見，呼我谪仙人”，從此，李白有了“谪仙人”的名号。
這一年，賀知章已經76歲。
10年後，賀知章辭官回鄉，寫下了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詩作之一，《回鄉偶書》，這也是他除了《詠柳》之外最有名的作品。在這首我們從小就能背的詩中，詩人用兒童都不相識的天真可愛的語言神态，寫出了離别家鄉年生久遠，再回時已經不再有熟人的人事變更，以歡快的笑語沖淡了哀傷情緒，真摯感人。
然則，賀知章此次寫下的《回鄉偶書》其實有兩首，其一就是我們所熟悉的那首，其二也寫得很真摯動人，尤其最後一句，更是将物是人非之感蘊于一泓碧波之間，含蓄深沉。
回鄉偶書·其二
離别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
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賀知章37歲中進士，辭官回鄉時已是85歲的高齡，中間橫亘的是近50個年頭的漫長時光。起句他輕描淡寫地将這長遠的時間融入“歲月多”三字中；而再回家鄉，身邊曾經的人與事都有了很大的變化。
在《十五從軍征》中，有寫一個老兵80歲回鄉，家裡已不剩一人，隻剩“松柏冢累累”；而杜甫在《贈衛八處士》中也以“訪舊半為鬼”寫别後人事變化的滄桑。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裡，賀知章在80多歲的高齡回到故鄉，所熟識的家人、老鄉，早已不知是何面貌。但他沒有具體寫，隻用“人事半消磨”來形容。
語言真摯，平淡，波瀾不驚。而無論曾經曆過如何的癡狂與繁華，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都不可避免地要走向返璞歸真。站在這數十年如一日依舊流蕩着清波的鏡湖邊，就像那年年飛去又飛回的燕子一般，似乎看不到時光在它們身上留下的印記。
人事俱非，隻有門前的鏡湖水，不改舊日清波。“春風不改舊時波”，以自然之恒久不變，寫人世的滄桑變化，一語道盡物是人非之感。如果說詩題其一中有兒童的笑語來沖淡這闊别重回的哀傷，那當詩人獨自面對這碧波蕩漾的清水，心内的感傷就已經無處隐藏了。
這一生，成也好，敗也好，經曆繁華也好，平淡一生也好，終有一天要走到落葉歸根的時候，返回故裡。到那時，我們所能看到的、感到的，或許也就是千年前賀知章所書寫的這般，兒童不識，碧波依舊。
賀知章，字季真，号四明狂客，一生共流傳下來19首詩歌作品，收入《全唐詩》。更多賀知章詩作，可點擊下方卡片輸入“賀知章詩”關鍵詞進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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