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2年8月24日,也是蘇轼逝世921周年。
如果要用一首詩,來總結概括蘇轼的一生,我想到的是這首《和子由渑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岖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從黃州、颍州,到惠州、儋州......蘇轼的一生,也好似雪上飛鴻。
這裡走走看看,那裡住住停停。
65載人生如悠悠長途,而鴻飛千裡,偶然休憩,暫時歇腳,但總在經曆,永在前行。
《和子由渑池懷舊》這首詩,寫于蘇轼26歲之時。蘇轼被委任大理評事、鳳翔府簽判的官職。
這一年的十一月,蘇轼帶着妻子王弗,以及尚在襁褓中的長子蘇邁,意氣風發地邁上了征途。
蘇轼蘇轍兄弟情深,這也是兩人的第一次離别,彼此都有些不舍。
蘇轍騎着馬兒一路相随數十裡,直送到鄭州西門之外。
他想到蘇轼這一路上,必然會經過5年前兄弟倆一同停駐過的渑池(隸屬于河南省三門峽市),便寫下了一首《懷渑池寄子瞻兄》:
相攜話别鄭原上,共道長途怕雪泥。
歸騎還尋大梁陌,行人已度古崤西。
曾為縣吏民知否?舊宿僧房壁共題。
遙想獨遊佳味少,無方骓馬但鳴嘶。
字裡行間,既流露出與兄長離别的依依不舍,又隐隐含着對彼此前路的無奈與擔憂 。
仕途詭谲,官場艱險,兄弟倆的命運,不知幾何?
作為回複,同時也是對弟弟的慰解,蘇轼寫下了這首《和子由渑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岖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猶記得5年前,蘇轼蘇轍随着父親蘇洵,一道赴京應考。
那是他們第一次來到渑池,在縣中寺廟中留宿,還得到了住持奉閑和尚的熱情款待。
臨走之時,兄弟二人在奉閑居室的牆壁上題詩留念。
一轉眼間,便是忽忽5載光陰過去了。
蘇轼舊地重遊,寺廟猶在。
那昔日言語和暖的奉閑和尚,卻已過世,骨灰安葬在庭院中,上面築起了一座新塔。
那昔日被興趣盎然題過詩文的牆壁,早已毀壞,牆皮剝落,字迹自然也消失無蹤了。
一圈又一圈,蘇轼久久徘徊在奉閑佛塔下,忽然便領悟到何謂無常變幻,領悟到佛家所謂的“成住壞空”。
大千世界,由成立、持續、破壞,到再度生發。
生生滅滅,循環變化不已,永恒的隻是“無常”二字。
“無常”其實是一個佛教用語:
“一切事物,因緣所生,漸而敗壞,故曰無常。”
而在這無常變幻的人生中,我們的存在,又何嘗不是一種“偶然”?
好比那茫茫雪原上,偶然掠過的飛鴻,偶然地在雪地上留下片鱗隻爪的痕迹。
然後鴻飛東或者西,沒有定數,無從尋覓。
如林清玄所說的:
“一撮泥土偶然被選取,偶然被燒成,偶然被我得到,偶然地被打破。
在偶然之中,我們有時誤以為是自己做主,其實是無自性的,在時空中偶然的生滅。”
這種無常與偶然,在悲觀者看來,便是世間是空漠的,人生是空虛的,生命是不值一過的。
而在達觀者看來,無常其實是種幸事。人生的可愛處,多半也就在這無常與偶然裡。
比如高山低谷,聚與散,得與失,悲與喜。
彼此相對,又彼此支撐。
因着有無常二字,你不必擔憂走入絕境後便是末日,總有拐角處柳暗花明;
你不必為一時失去而耿耿于懷,前路總會饋贈你新的驚喜;
你不必沮喪于此時落魄無名,有“三十年河東”日,便有“三十年河西”時。
無常給人以希望,同樣的,無常也給人以危機,提醒着我們好好珍重,善自珍惜。
它告訴我們:“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它告訴我們:“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它告訴我們: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以接納無常、順适自然的态度,去面對人生:
風來聽風,雨來聽雨。
雪來霜來,便蝸居鬥室,看天地潔白;雪息霜寂,便漫步山間,享日光和暖。
日日都是好日,時時都是好時。
【版權聲明】本文由詩詞世界原創發布。作者: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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