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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金钏調情,是寶玉一生抹不去的污點。
怎麼可以前腳才為張道士提親不爽,遷怒于黛玉,大吵大鬧,深悟冤家禅機,迎風流淚,枉自嗟呀,後腳便恍若纨绔,調笑無度?
沒有他的調笑,何來金钏之死?
但是,如果我們把握住寶玉成長階段,就會有另一番滋味。
首先,是情和欲的糾結。
第五回警幻仙姑和寶玉大談意淫和濫淫,其實就是情和欲的問題。
這是伴随成長的問題,寶玉亦不例外。
作為一個正常男子,不但有情,也有欲。
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世界觀尚未成型,性發育剛剛成熟,又是那樣随心所欲的尊貴,你要他怎樣?
他吃丫鬟嘴上的胭脂,撫摸鴛鴦細膩的脖頸,羨慕寶钗雪白的膀子,扭股糖兒似地猴在鳳姐身上,和襲人雲雨,和碧痕洗澡,想和晴雯洗澡,嗅黛玉衣袖熏香,撓黛玉咯吱窩,都是欲的表現。
這次見到金钏:
就有些戀戀不舍的。
也是欲。
他就常常吃金钏嘴上的胭脂,金钏也樂意給他吃。
其次,寶玉的情尚未自覺。
一個人的成長,不但是欲望的成長,也是情感的成長。
寶玉對普天下的女孩,有發自心底的情,對黛玉,有緣定三生的情,但是他此時的情,尚在朦胧自發階段,尚不知博愛與專情之别。
他雖然為和黛玉的感情要死要活,但也會為其他女孩的妩媚情不自禁。
他意識到各人得各人的眼淚,要到第三十六回,目睹齡官和賈薔的愛情。
第三,寶玉也想嬌妻美妾。
我曾經說過,那個時代的夫妻觀念,和我們現在的夫妻觀念不同。
那個時代的夫妻觀念,包含了夫、妻和妾,我們這個時代的夫妻觀念就是一夫一妻。
寶玉尚在年幼,尚未娶妻,賈母不就為他相中了晴雯,王夫人不就為他相中了襲人,賈政也有所考慮,看中了兩個丫頭,将來一個給寶玉,一個給賈環。
賈琏尚未娶王熙鳳,房裡也有兩個人了,這兩個人,就是通房丫鬟。
薛蟠尚未娶妻,就有了香菱。
這便是那個時代的大家族觀念。
寶玉生長于斯,自然不能免俗。黛玉都不能免俗,況寶玉哉?
所以此時寶玉的心思,自有他的小九九。
自然黛玉是正妻,好吧晴雯算一個,襲人算一個,還有就是喜歡給他吃嘴上胭脂他也最愛吃的金钏了。
我們說寶玉的不成熟就表現在這裡,随心所欲。
賈府給未婚男主子的房裡人,一般就是兩人。
賈政有趙姨娘和周姨娘,賈琏原來也是兩個房裡人,賈珍的侍妾也就是喜鸾佩鳳,賈赦好色,就有些亂了章法,入不得賈母法眼,為賈府上下恥笑。
此時的寶玉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設計的侍妾,至少是晴雯襲人金钏。所以才會對金钏說:
“我明兒和太太讨你,咱們在一處吧。”
又說:
“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讨。”
等到金钏死後,他又中意紫鵑。這是後話。這是愛屋及烏,愛黛玉而及紫鵑的意思。
所以寶玉心中美妾的名額,始終是三個。
這裡需要補充的是,寶玉這個人,說懵懂吧也懵懂,說清醒吧也清醒。
他要和襲人那個吧,立馬就要了,和碧痕洗澡吧,也立馬就洗了,想和晴雯洗澡吧,張口就說,想和黛玉成親吧,屢屢犯戒。
唯獨對寶钗和莺兒,雖然忘情,卻始終是拎得清的。對寶钗的雪白膀子,他羨慕之餘是想,這膀子要是長在黛玉身上還得摸一摸。
對嬌憨的莺兒,他是說不知道将來誰那麼有福享受你們主仆(寶钗莺兒)二人。
這都是表态和自己沒關系的意思。
可見寶玉從來沒有要娶寶钗納莺兒的意思。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這就是從無知到有知的代價。
寶玉的成長,要攆奶媽,結果攆走了茜雪,要納金钏,結果害死了金钏。
他對所有女孩子懵懂的博愛,害得多少女孩子想入非非,及至了悟專情,又害得多少女孩心事終虛化,這便是情與欲的搏鬥,這便是情與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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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配圖:李明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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