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宅在家中,哪兒也去不成,索性奢侈一回,吃吃睡睡,瞄瞄微信,看看電視。熱播的《新世界》,70集的電視連續劇,從頭追到尾。感慨劇中那人物,雖秉性各異,但分明都在豪橫地活着:金海的老謀擔當,鐵林的出人頭地,徐天的仗義魯莽,田丹的沉穩理智,小耳朵的江湖局氣,沈世昌的陰險狡詐……雖然他們人生追求不同,情感熾烈有别,道路選擇迥異,但是一個個,卻執着得個性鮮明,倔強得死而不悔。劇中幾個人物,反反複複,挂在嘴上的一個詞:豪橫。聯想自己,幾十年四平八穩,波瀾不驚,此時此刻,面對嚣張的疫情,身無一技的我們,使不上一點兒勁,覺得窩囊、憋屈,這麼一回味,看什麼都不順,脾氣見長。妻子氣惱,也跟着電視學,斥責我:“你豪橫什麼?”
仔細品磨,“豪橫”一詞頗值得玩味兒。有人說,電視劇演的是北京的事兒,這是北京方言麼。但查一查,《後漢書》中就有“豪橫盈極”的記載,《醒世恒言》中也有“不畏豪橫”的話,連韓愈和歐陽修的詩裡也都用這個詞。韓愈《東都遇春》詩曰:“飲噉惟所便,文章倚豪橫。”歐陽修《再和聖俞見答》有句:“腹雖枵虛氣豪橫,猶勝谄笑病夏畦。”可見,這個詞古已有之,其根兒也并不在北京。
仔細揣摩,“豪”字,呈的是無限的英雄氣概,天生的氣魄宏大、膽略非凡,行為作風爽快,無拘無束。看一看用“豪”字組合起來的成語諸如“豪情壯志”“豪放不羁”,也就明白了。曾見一墓碑碑文上,刻墓主“性嗜酒,量甚豪”字,覺得傳神。而提起“橫”字,總讓我想起螃蟹的霸道。
再怎麼說,豪橫,是别人給予的評價,自己總不能說自己多麼豪橫,那樣的話,就是井底之蛙了。我們可以跷起大拇指,說“這個人豪啊”,極贊其豪爽;我們也可以嗤之以鼻,說“這個人橫啊”,極言其驕狂。然,這兩個字,出其不意地一組合,卻又産生了奇妙的語境:褒,一半的豪情豪氣,可比喻人的果敢剛強、铮铮傲骨,仿佛天塌了我可以頂着;貶,一半的蠻橫窮橫,可指人強取豪奪、目空一切、老子天下第一;他肚子裡不一定都是壞水,但他身上長剌,仗勢欺人,說了過頭兒話,辦了過天事。
要從曆史的影子中去追尋豪橫的人,大詩人李白可算一号。缺錢的時候,李白吆出兒子,讓把五花馬、千金裘賣了,趕快換來美酒飲用。為喝酒,李白烹羊宰牛,為的暫且一樂,樂便樂吧,他不飲上三百杯,不算過瘾。更有甚者,“天子呼來不上船”,喝得興盡時,皇帝老兒喊李白也不行。那豪橫十分了得。
衡量一個人豪橫與否,不宜道聽途說,不要冷眼旁觀。卧薪嘗膽,青梅煮酒,力拔山兮,九死不悔,我們要置身其中,不做看客,不以成敗定論。總的說來,這個詞褒貶各半。在那道德失衡、兵匪橫行的舊年代,那些不按套路出牌,不按規矩辦事,卻又古道熱腸,一言九鼎,能扛事的人,人們用這個詞贊頌的多。他們牙打掉了,伸伸脖子,使勁往自己肚子裡咽,再大的困難,也絕不乞求别人的施舍,也絕不人前低頭認慫。
這樣的豪橫是真豪橫。
疫情猖狂的緊要關頭,有兩個逆行人,竊以為就是真正的豪橫。一個是鐘南山;另一個,是歌唱家韓紅,以一己之力,率先捐款捐物。倒是有另一類人,浪得一點兒虛名,就自我膨脹,豪橫不已。網上多的是這樣的例子。疫情管控正嚴呢,不少地方,竟出現一些人,拒不配合檢查,且出言不遜,态度惡劣,蠻橫無禮。豪橫得沒有一點兒道理,純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袁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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