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福獻 圖片/來自網絡

夕陽在天空中塗鴉了滿天的彩霞，把金色的餘晖均勻地抛撒在大地上，父親高大的身影鑽出了一望無垠的青紗帳，他颀長的影子被陽光投射在村頭的黃土地上……

父親和他的自行車終于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了，我歡笑着，蹒跚着步子，喊着“爸爸”，向着父親跑去。

父親跳下了自行車，把車子停穩了，然後彎下腰，抱起我，把我放在自行車大梁上。然後，他從挂在車把上的書包裡，掏出一塊“什錦”糖來，塞進了我的嘴裡。

我吧唧着嘴，咂摸着嘴裡的糖塊，那種甜滋滋的感覺很快地襲遍了全身。我用小手抓緊了自行車車把，父親用右手騎着車子，左手摟着我。我在高興、緊張、興奮中，坐在父親的車上，向家的方向行駛。

父親和我的身後，奔跑着一群光屁股的孩子，他們一邊跑，一邊羨慕着：“福獻他爹是醫生，端的是‘鐵飯碗’，騎的是‘金鹿’牌自行車。”

我就從這群大孩子的嘴裡，第一次知道，父親的自行車是“金鹿”牌的。

我蹲在父親的自行車前，“研究”着父親的車子。車子挺高，比三歲多的我高出來一頭；鍍錫的車把和車輪，黑漆漆就的車架子，橡膠制成的座位和輪胎，還有一個堅實的後座。

我搖動着自行車的腳蹬，後車輪便轉動起來，再用手向反方向一擰，車後輪立刻停了下來。那是車子的腳刹！

“這叫大輪車，小輪車的後刹在車子的右把手處。”父親一邊說着，一邊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不再讓我鼓搗他的自行車了，他擔心我會被自行車砸傷，但我還是出事兒了。

父親下班回家了，我跑到自行車旁邊，銀光閃閃的車把上挂着他的黑提包。裡面有糖塊！我興奮起來，伸着小手，拉扯着提包，車子趔趄了一下，慢慢地歪了，我也趔趄了一下，歪倒在地上。我本能地向外打了幾個滾，那車子太笨重了，連歪倒時也慢騰騰的，竟讓我滾了出去——我沒被砸中！

父親心有餘悸地抱着我，頭上汗水涔涔：“好險！好險！”從此，他再也不讓我碰他的自行車了。

我上小學三年級了，父親開始讓我學騎自行車。由于我身材太矮小，就從“遛車子”開始學起，先學着掌握車子的平衡，然後把右腳伸進車梁下，學着蹬車子。車子歪歪扭扭地在打麥場上行駛，我的技術也漸漸地熟練了，終于，我可以騎着自行車，去村裡的代銷點幫娘打醬油了。

兩年以後，我的身體長高了，也到了上初中的時候，我學會了坐在車座上騎車子，隻是，在蹬車子的時候，須用腳尖勾一下腳蹬，因為我的個子還是太矮小。

父親退休了，就把自行車送給了我。他用扳子和鉗子擰松了車座下的螺絲，把車座位降低了十餘公分，我的腳終于踏住了自行車的腳蹬，我輕松自如地騎着車子，在村子裡馳騁。那感覺，如同草原上的騎手坐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我縱“馬”馳騁，可我樂極生悲了。

街道上的廣播電線被風吹落了，那是一根黑而細的鐵絲，它懸在半空中，不易被人察覺。我騎着車子急行，它一下子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松開了車把，車子向前竄了出去，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跌落下來。我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呆呆地出神，半天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一群孩子圍着我哈哈地笑，那笑聲戳在我的心窩上，比刀紮的感覺還要難受。忽然，笑聲停止了，父親沉着臉，出現在胡同口。孩子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識趣地回了家裡。

父親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一手推着車子，一手牽着我的手，慢慢地向家中走去。

那是一個晴朗的日子！藍天上飄浮着朵朵白雲，冬日的太陽把和煦的陽光灑滿了大地——春天就要來了，天氣開始暖和起來。

胡同裡，晃動着我和父親的身影，它們是那樣的親密；父親身邊那輛衰邁的自行車，仍在“吱吱哇哇”地叫嚷個不停，它在用車輪丈量着我童年的旅程……

哦！父親的自行車馱載着我整個童年的歡樂與幸福，思之淚泣，念之傷情……

作者簡介：張福獻，原名張慧峰，山東省成武伯樂一中教師。華文原創小說簽約作家，著有中篇小說《吉祥和他的夥伴們》，有詩歌、散文和小說數百萬字，散見于各網絡平台。

壹點号 張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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