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為“一條”原創,未經允許不得删改、盜用至任何平台,否則将追究法律責任。
今年10月,塵封2年的《蘭心大劇院》上映。
很多人都記住了留着短發、清純又性感的白雲裳,
以及她的扮演者,
一位“不知名”的女演員:黃湘麗。
事實上,黃湘麗在中國話劇圈是“頂流”,
有“獨角戲女王”的稱号。
她16歲就站上舞台,
已經有二十年的表演經驗,
作為孟京輝戲劇工作室的王牌女演員,
舞台表現力和創作能力有口皆碑。
獨角戲《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 黃湘麗一個人表現歡愛場景
2021年阿那亞戲劇節上演出《傷心咖啡館之歌》
她演了超過1000場《戀愛的犀牛》,
從配角一路成長為第五代“明明”;
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舞台上,
她嘶吼、跳舞、做菜,一個人演激情戲;
到了《你好,憂愁》,
她不僅一人分飾五角,
還操刀了劇中的全部音樂創作及音效設計。
電影《蘭心大劇院》白雲裳和于堇初遇,給她點煙
第一次演電影,黃湘麗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在和鞏俐的對手戲裡,她是個略顯卑微,
幫她點煙手都會抖的小粉絲;
當對象換成王傳君的角色時,
她立刻變成了眼神淩厲,
甩起巴掌毫不留情的狠角色。
黃湘麗接受一條采訪
在電影上映之際,一條見到了黃湘麗,
聽她講述了和《蘭心大劇院》的緣分,
以及她對話劇舞台的迷戀。
自述 黃湘麗
撰文 魯雨涵 責編 倪楚嬌
利落的短發,蓋不住雀斑的淡妝,一身休閑裝和斜挎帆布包,黃湘麗樸實得不像是一個電影演員。即使是在新作《蘭心大劇院》的媒體發布會上,她穿着白T和牛仔褲就上台了,安靜地坐在角落的位置。
《蘭心大劇院》是黃湘麗的銀幕處女秀,飾演女二号白雲裳。很多觀衆從未聽說過這個演員,看到她的表現反而眼前一亮。尤其是電影中一段和鞏俐的親密戲,她們穿着睡衣,在床上和窗邊耳鬓厮磨,被贊“性張力十足”。
《蘭心大劇院》黃湘麗飾白雲裳
剛拿到劇本時,黃湘麗就對這個角色産生了很深的代入感。白雲裳是于堇(鞏俐飾)的粉絲,看過她演的所有劇,台詞也能背出來,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和于堇一樣的話劇演員。
“她的外部世界非常的複雜,她有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但是她的内心其實是非常單純的。”
就是這種純粹,讓黃湘麗馬上理解了這個角色。她的第一場戲就是對于堇的表白,央求她帶自己去排練,懇切地說“我一直喜歡你”,這句話也被剪到了預告片裡。
她還形容白雲裳“有一種特别笨的那種勇敢”,巧的是,給黃湘麗排話劇的導演孟京輝也對她有過類似的評價:“有些演員很聰明,當我提出一些想法時,他們會說:導演,我覺得這樣可能不行……而黃湘麗的反應則是,真的嗎?那我先試試!”
2021年新作《狐狸天使》
對黃湘麗來說,她還是習慣介紹自己是一個“話劇演員”。
發布會前幾天,她剛在上海大劇院演出了新的話劇作品《狐狸天使》,連續八天,周中每天一場,周末兩場;電影宣傳結束後,她還要馬不停蹄地趕去烏鎮戲劇節。
自2008年加入孟京輝戲劇工作室,她不間斷地出演了9部話劇,包括4部獨角戲,演出場次近3000場,最多的一年演了270多場。
2012版《戀愛的犀牛》中飾演明明
第一部獨角戲《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2013年首演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她的代表作,2個小時的獨角戲,黃湘麗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劇場。強大的肢體表現力和小時候當過職業舞蹈演員有關,對舞台的掌控能力則離不開之前不下2000場的舞台劇經驗。
她穿着黑色的内衣褲,敞開了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腳踩黑色的高跟鞋,一件件地脫下内褲,一連脫了十幾條,來表現她和不同男人歡愛的場景。她把自己蒙在被單裡,一邊手持dv自拍,用夜視模式把自己充滿情欲的動作和表情投射到大屏幕上。這個大膽的表演是黃湘麗自己提出來的。
黃湘麗強大的肢體表現力和小時候當過職業舞蹈演員有關,對舞台的掌控能力則離不開之前不下2000場的舞台劇經驗。
事實上,《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也是孟京輝第一次導獨角戲,直到今天都是話劇舞台上的經典,讓黃湘麗坐穩了“中國獨角戲女王”的位置。
第二部獨角戲《你好,憂愁》
此後,黃湘麗接連演了三部獨角戲,一次比一次刺激。在《你好,憂愁》裡,她參與改編劇本,一個人演繹了女兒、父親、父親的情人等五個性格截然不同的角色。
第三部獨角戲《九又二分之一愛情》
《九又二分之一愛情》的劇本結合了《荷馬史詩》、古希臘悲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等多個文學和電影文本,黃湘麗分飾了不同時空、不同故事中的十個角色。
今年年初首演的《狐狸天使》,由5個獨立的故事組成,還加入了多媒體藝術。
第四部獨角戲《狐狸天使》劇照
黃湘麗屬牛,在工作上,她形容自己是一個很“軸”的人。《你好,憂愁》有一大段德語獨白,她花了一周時間突擊德語發音;在《傷心咖啡館之歌》裡,她又挑戰了唱日文歌;所有戲劇的原著她都要讀上好幾遍,對文本熟悉到靠一個形容詞就能找原文。
生活中的黃湘麗,則斂起了舞台上的氣場,喜歡攝影、看書、聽民謠,頗有文藝女青年的氣質。她喜歡看黑白電影,最喜歡的中國電影導演是婁烨。所以她一接到《蘭心大劇院》的邀約,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在她之前,郝蕾和齊溪也是在孟京輝的話劇舞台上嶄露頭角,然後通過婁烨的電影一炮而紅。也有網友好奇,她也會就此離開話劇舞台嗎?
和一條長達兩個小時的對話中,她回答了這些問題。
以下是她的自述:
《蘭心大劇院》黃湘麗飾白雲裳
“第一次演電影,
就和最好的電影導演合作”
2017年10月份,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婁烨導演有一部電影要開拍,有一個和話劇相關的角色,想讓我去試一下角色。在此之前,我完全沒有接觸過電影,也沒往這方面想過。但因為是婁烨,所以就覺得一定要去。
去導演工作室那天,北京突然降溫了,特别冷。我第一次見到導演,大概地聊了聊,試了一下妝,拍了一些照片,然後就離開了。大概一個月之後,就有消息說确定要我去出演了。
我是在2018年2月進組的。進組的第一場戲,就是拍我在監獄外面,靠在車子上,一邊抽煙,一邊等裡面有人出來。
但是我本人是不會抽煙的。在話劇舞台上可能就是擺一下姿勢,但是電影鏡頭離你這麼近,你真的是要學會抽煙。
所以我就花了半個多月,每天抽茶煙,沒有尼古丁的,所有劇組的人都教我怎麼抽煙。結果第一個鏡頭,攝像機怼着臉拍的,我抽了兩口以後就暈煙了,因為我尼古丁不耐受,大概10米以外的工作人員都看出來了。所以第一場戲可以說是完敗。
黃湘麗和《蘭心大劇院》演員王傳君、帕斯卡爾·格雷戈裡
開拍之前,我就問過導演,我需不需要提前做一些功課。他說不用,攝像機會跟着你的。聽到之後,我心裡就一點擔憂都沒有了。
我們在現場,隻有副導演會告訴你一個大概的走位,然後他們就全消失了。演員很快能夠跟環境融入在一起,很快入戲,你愛怎麼演就怎麼演。
我覺得好導演好像都是這樣,孟京輝導演也一樣,不會告訴你怎麼做,給演員的空間很大。演員即興感受和表現出來的東西,是能夠讓導演驚喜的。
這部電影裡的好演員太多了。知道于堇是鞏俐姐來演的時候,其實我沒有太多的雜念,就覺得是一個很好的學習的過程。
跟好演員合作最來勁的一點,就是她會帶着我。俐姐的整個氣場,很快就能感染我。所以我跟她的戲沒有那種“要進入”的感覺,好像特别自然而然地,就和角色合二為一了。
王傳君也是,電影裡有一段我和他非常激烈的肢體沖突,他一開始還擔心我會不适應,因為我們第一條就來得非常真,沒有說輕輕碰或者怎麼樣的,最後就拍了一條還是兩條就過了,很順利。
定檔預告,黃湘麗和其他演員在蘭心大劇院門口等《禮拜六小說》開場
2018年3月初整部電影殺青,我是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第一次看到了全片。看到我出場,我記得當時我在座位裡面往下滑了一下。我從來沒有在那麼大的銀幕上看見自己,還是有一些不适應。
對于我來說也就剛剛及格,好的不好的都有,反正不太丢人。
現在想想真的非常幸運,在話劇裡面,我跟話劇界我覺得是最好的導演合作,然後第一次演電影,就跟最好的電影導演合作,我覺得就已經很美妙了。
2021年新作《傷心咖啡館之歌》
“我覺得跟創作有關的都是很美好的”
話劇演員不是大家想的,你給我個劇本,我就照着演。演員的想法其實很重要,這一點在獨角戲上特别突出。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個很偶然的契機,犀牛組大家都有事兒,整個組休息兩個月,隻有我沒有什麼事兒。導演就想玩一下,讓我自己排個戲。當時都不确定真的能演。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導演也是第一次排獨角戲,前期他也不管我,讓我先讀小說,先自己排。我先花了一個月排了一版出來,導演說沒有任何可以用到的地方。我花了幾天時間又排了一版,還是沒有能用的,最後一共排了三版。
整個七月,每天排練都是失敗,做什麼都是錯的,我的心理的抗擊打能力那段時間真的是超級牛。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黃湘麗自彈自唱
後來導演實在沒招了,就說,要不然你寫歌。他用激将法說,你看看那誰,人家就能寫歌,你為什麼不可以?我給你七天時間,你給我寫出來三首歌,說完這句話他就去度假了。
我也是一個很願意跟自己較勁的人,就用吉他,我就會四個和弦,找了幾個音兒,憋了三個小時,寫出來第一首。
人在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好像真的會生出翅膀。我七天之内就寫出來三首歌,自己填詞,唱給導演聽。唱完之後他抽了半天煙,說我們可以開始排練了。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劇照
結果一直到首演的最後一次彩排,我還一直在被導演罵,就是不符合他的要求。因為詞兒又臨時改過,我不停地錯,不停地錯。
在化妝間大概是在19:20的時候,隻有我跟化妝師兩個人,就安靜得不行。因為是獨角戲,也沒有同伴可以互相加油,擁抱一下,沒有。就一個人,好孤零零,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劇照
這戲一開場,不是在溜達嗎?我在舞台上,然後回頭看到劇場觀衆,就在一回頭那一瞬間,所有那些雜念和那種忐忑不安煙消雲散,我知道我要幹嘛了,我要在今天晚上好好地把這個故事講給他們,所以首演異常穩。
現在我已經有四部獨角戲了,每一部都在挑戰自己,但我覺得跟創作有關的都是美好的。
2021年新作《傷心咖啡館之歌》
“直到現在,我對舞台還是有心跳的感覺”
我從16歲開始就站在舞台上,在東方歌舞團做舞蹈演員,去了全國好多城市跑演出,一台演出跳七八個節目,演出間隔就在訓練。
但是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一定要上大學的。18歲,當時特别決絕,我是辭了職,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路,而且我隻報考了中央戲劇學院這一個學校,舞台劇表演這一個專業,我也隻報考了本科。孤注一擲就去了,就考上了。
《狐狸天使》劇照
沒做舞蹈演員,是因為舞台生命非常短,我就想找一個藝術生命長一點的工作,那就是演戲。當時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因為我比較内向,但我不太會花時間在這些七七八八的雜念上面,就去做就好了。
畢業之後班上大多數同學去拍影視劇了,我也先拍了一部電視劇,大家在劇組相處三個月之後,成為很好的朋友,殺青之後我們就分開了,然後天南地北,真的不太會聯系了,我覺得好傷心。
我比較念舊,不太喜歡互聯網,喜歡老一點的交流方式。比如說出國,我們還是會給好朋友寄明信片回來。所以演了一部電視劇之後,就确定我不想過那種劇組的生活。
《狐狸天使》劇照
畢業大概半年之後,在同學那兒聽說孟京輝要成立一個劇團,排新版的《戀愛的犀牛》。我一聽是話劇,正好我學的就是舞台劇,什麼也沒想就去了。一開始有100來個人,每天去就少一點人,最後就隻剩下10來個人了。
我記得在簽約之前,孟京輝導演就站在我們前面,跟我們說,我們為什麼要做戲劇,他想讓我們過上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渾身散發着理想主義者的光芒,我就覺得要跟着導演好好地排戲。
2012版《戀愛的犀牛》劇照
第一次登台是08版《戀愛的犀牛》在蜂巢的開幕演出,印象很深。大家都巨緊張,有的演員就是臉飒白,手巨涼。我在那個舞台上又忐忑,又緊張,又激動,還能感受到那個心跳的感覺。
直到現在,我對舞台還是有這種感覺,我依然會有那種心跳的感覺。我覺得是特别好的,它能讓演員一直抱有一個新鮮感。
《傷心咖啡館之歌》
“我的理想是要做一個藝術家”
我們大學班上,像我這樣一年全在演話劇的,好像隻有我一個人。
很多觀衆也會問我,你沒有想過更有名嗎?我說我已經可以了,很知足了。因為我不要做一個明星,我的理想是要做一個藝術家。
《你好,憂愁》劇照
話劇是一定要走進劇場才可以感受到的,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我接觸看過我戲的粉絲和觀衆,他見到我,就像看到了多年的老朋友。這種親近感,是隻有在劇場裡才會産生的,因為我跟你共同度過過兩個小時的時光。這是讓我很癡迷的。
剛進工作室的時候,導演挨個演員問了同一個問題,你熱愛話劇嗎?我記得我愣了一下,然後說熱愛。當時我也沒有什麼底氣,但是現在我可以很堅定地說,我熱愛話劇,熱愛這個舞台。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拍完電影之後,很多人說麗麗的話劇以後看不上了,她肯定會去拍電影的。我覺得不需要設定這麼多限制,婁烨導演拍電影再叫我,我還是會去的。或者有一個音樂家說我們一起合作,我也會去的。跟這些優秀的藝術家合作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唯一确定的就是,我會一直站在話劇舞台上,一直演到老。
文章為“一條”原創,未經允許不得删改、盜用至任何平台,否則将追究法律責任。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