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話和粵語,互相聽不懂,但總引起奇妙共鳴。
就連廣東帥小夥和東北靓女娃談個戀愛,都能上熱搜。
雖然總是有人覺得粵語跟東北話是兩種方言的極端,互相聽不懂。
但現實是香港明星在學東北話,東北人在創造粵語歌,而且東北人對粵語歌的執着,一點都不比廣東人弱。
這追根溯源,又有好多故事。
看電視啟蒙粵語歌的80年代
粵語歌首先唱響在香港。
這句不是廢話。70年代以前的香港,上流社會的構成多是來自内地的資本家,電台天天播的是國語時代歌;那香港人呢,每天蹲在家聽“落街冇錢買面包”的粵曲。
随着經濟起飛,香港人兜裡多了不少閑錢。物質得到滿足的下一步,就是填補精神空虛,香港人個個精神抖擻,腦子靈光,本土文化創作熱情一下就上來了。
以許冠傑為代表的一代唱作人開始注重粵語方言創作,把香港的“打工仔”的市井文化用粵語唱出來。
前段時間,72歲的許冠傑搞了無人音樂會,給疫情下的人打打氣,旋律一起來,很多聽不懂粵語的東北人也能跟着迷迷糊糊地哼了出來,才知道原來那是他啊。
東北人民第一次跟粵語歌交手,是80年代。
那時候不管是香港還是東北,還沒有硬件支持你到世界沖浪,信息獲取隻能靠官方投喂,給你看啥你就看啥。
東北三省頭一回嘗到港劇的味道,是那部《大俠霍元甲》。它是第一部香港傳入内地的電視劇,一來就大熱,搞得萬人空巷。
一到點三姑八姨和沒寫完作業的小屁孩都搬好小凳子圍在電視前,而那首《萬裡長城永不倒》,也随着霍元甲的迷蹤拳成了第一首東北人争相翻唱的粵語歌,不少北方的人甚至還這首歌當做粵語版國歌。
港版《萬裡長城永不倒》的原唱是葉振棠,引進内地的時候,徐小明覺得太柔氣勢不夠,于是自己唱了一版,用在了内地版的片頭片尾。
廣東以北的人愛把粵語叫做鳥語,這種刻闆稱呼也許從80年代就開始了。
沒接觸過粵語的東北人,頭一回聽這歌,唱的啥“衡 水 拜 年”狗屁不通,對應着字幕“昏睡百年”才知道原來這種陰陽怪氣腔是香港的方言,也叫粵語。
後來這種怪腔怪調的唱法,席卷中國。全國人民用着統一又不太标準的方言在唱着那句“萬裡長城永不倒”,當然包括東北人在内,大夥兒帶着愛國主義的血氣方剛,用蹩腳東北式粵語把這歌翻唱了一遍又一遍,大人小孩,都學。
而正是那會兒,東北式散裝粵語歌啟蒙完成。
粵語歌學習教材要是隻有一首,那塞牙縫都不夠。嘗到甜頭以後,内地陸陸續續引進香港電影,1985年的《上海灘》又引發一波全民唱粵語歌和模仿的風潮。
《馬大帥》範德彪做夢成了許文強
“狼奔,狼留,蠻裡濤濤缸水wing罷優……”院辦那位東北舍友張口就來并緩緩把紙巾搭在脖子上,說這是她的粵語歌入門。
上海灘講的是表面五光十色内裡黑暗橫流龍争虎鬥的黑社會故事,而周潤發演的許文強,柔情硬漢型,正中青年們的審美靶心,東北小品也有不少上海灘的影子。
據我媽回憶,她能看上我爸,就因為當年他學許文強有模有樣的。其實全國都一樣,那時候東北的街頭巷尾,都是《上海灘》,聽多了唱久了,東北人靠着嘴巴的肌肉記憶就能流暢地把粵語歌哼唱出來了。
翻唱改編廣東歌的8090年代
時代再稍稍再往後點,就該張國榮出場。
香港正是軟文化輸出的黃金時期,而世界另一邊的東北掀起下崗潮,不說當年的人怎麼扛過來的,但熬下去了以後,東北青年一夜長大,學會了苦中作樂從香港流行歌中吸取精神養分。
香港興起的士高舞和迪廳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青年們扭着肩膀踢着小撇步,哪哪都有人在跳在唱。
批發幾句粵語歌詞來把妹是那個時代的裝逼必備。一首張國榮的《Monica》成了全東北迪廳的标配:
随着收音機,卡帶,DVD等載體普及,香港流行文化又進一步洗了東北青年的大腦。
孫楠在《我是歌手》就翻唱過90年代紅極一時的《講不出再見》,緻敬譚詠麟:
粵語9音6調,國語4音,北方人學習的難度跟南方人學兒化音是一樣的。但東北人的粵語自信,也跟廣東人港普通話自信一般高。
西瓜視頻@胖鹿先生
東北青年愛模仿香港黑幫電影、學張國榮、譚詠麟唱歌跳舞,逐漸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散裝粵語發音規則”。
其實在張國榮和譚詠麟稱霸樂壇的時候,還有梅豔芳,李克勤等等唱得好的歌手,但隻有一兩首歌出了圈。
比如爸媽那一代人,一定用過陳慧娴的《千千阙歌》當手機鈴聲。《緻青春》裡有個場景,鄭薇搶了副院長的麥,慷慨地唱了首《紅日》,裡面的北方粵語聲調已經出現雛形。
那個年代的東北KTV包廂,總有一個在唱紅日。連我小時候家裡按的家庭式KTV,也是一天循環好幾次紅日。
另一個巅峰,是張國榮譚詠麟退出歌壇後,香港冊封了四大天王—— 歌神張學友,綜合劉德華,文藝黎明,舞王郭富城。
“追星族” 就是那會兒誕生的。新聞播過劉德華被狂熱粉絲跟蹤,我看着身旁的已婚女士拳頭握得比菜刀都緊。
四大天王的紅火程度在香港和内地呈現完全不一樣的走向。黎明在香港人氣最高,但内地的還得數劉德華。
因為劉德華出不少了國語歌,迷倒一大批新時代的東北人。兜兜轉轉好幾圈,國語歌領東北人入門,再把粵語歌唱了個遍。
東北小夥模仿劉德華《笨小孩》
有東北的狗友看了沈陽那場張學友的live,說當《遙遠的她》唱起來的時候,雖然腦子不能立刻翻譯出啥意思,但不妨礙全場東北人哭得一塌糊塗。
毛不易學生時期參加比賽時,也選了這首。
院辦也才發現《開心的馬骝》這種歌名用普通話讀出來特别别扭的歌居然在東北也火過。
馬骝,就是猴子的意思,也用來形容小朋友很調皮。跟着Andy go Andy gogo Andy go(Andy是劉德華英文名)的節奏,東北人也跟着蹦起來,用粵語注音一句句跟着唱:
劉德華演唱會上舊病複發,全場觀衆不管哪兒人,萬人合唱了當年的經典《一起走過的日子》,“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義,多少風波都願闖,隻因彼此不死的目光。”
李健曾經說過 “東北人對粵語有種執迷不悟的情有獨鐘”,他自己翻唱過譚詠麟的《一生中最愛》:
另一批帶領東北人跨越語言障礙被傳唱的,是Beyond。
90年代中,“好多男生最喜歡的樂隊是Beyond,最崇拜的人是黃家駒,最喜歡的電影是古惑仔系列。”
演員大鵬,吉林人。在12歲學習吉它的時候就迷上Beyond,大學時候組了個樂隊叫“天空樂隊”因為喜歡《海闊天空》這首歌。那會兒在吉林一直唱Beyond,也很受歡迎。
他在電影《縫紉機樂隊》裡面,也翻唱Beyond的《不再猶豫》。
古惑仔的帶貨能力也不容小觑,知道現在,東北街頭唱粵語歌的人,還是會選《友情歲月》。
粵語在東北的影響力,包括但絕對不局限于年輕一代。
趙本山大叔在《同學會》小品還彪了幾句粵語:“雷猴啊,雷嗨溫鬥啊,灑灑水啦”,東北人一下就get到笑點了。是東北粵語的内味兒,東北人大概也知道不太标準,但這不妨礙他們繼續大聲唱大聲學。
東北人那會兒還沒發現,這些年死記硬背下來的一首首粵語歌,會成為他們的成名曲。
原創版東北粵語歌的20世紀
20世紀的東北歌壇天翻地覆。
虎撲有個分享,一個東北哥兒們,五年幾乎隻聽粵語歌。院辦法翻了一下他推薦的歌單,基本上把我初高中大學的青春都補足了。
而且這樣對粵語老歌執着的人,遠遠不止一個。
從《浮誇》《明年今日》《野孩子》《好心分手》,到《愛與誠》《酷愛》,後來的《耿耿于懷》到最近又唱回來的 《處處吻》。
B站@Skm破音小魔王,《處處吻》點擊跳轉
東北的粵語自信建立起來,該翻唱的翻唱,毫不掩飾。
比如小沈陽,算是院辦見過唱得最差的東北人了,但也不妨礙他在節目上唱《一生所愛》緻敬《大話西遊》,還有2012年在頒獎晚會上,跟老婆一起唱《你懂得》,唱着唱着倆人突然變換語言唱起了粵語:
小沈陽隻是個代表人物而已,到快手B站随手搜粵語歌,東北翻唱的人不比廣東的少。
東北人甚至創造了個新詞,叫“東北粵語”,但那會兒東北人也沒料到廣東人未來會跟東北人學粵語。
最有代表性的,是《咱們屯裡的人》。
我一開始搞不懂為啥劉德華要唱這個歌,後來才知道是羅凱楠模仿劉德華的粵語唱腔,翻唱的。
一點也不違和 @B站城管陸戰隊
沈騰在《夏洛特煩惱》裡頭唱了一曲兒,一唱而紅。出了電影院,就連廣東人都在歪着嘴學“窩滴老噶,奏組在擇鍋屯”。
絕對不能唱标準
李克勤也翻唱過,但那種東北調還差那麼一點:
發現了嗎?從那會兒開始,大家對東北粵語已經有了認知,說不出來是啥,但内味開始有了劃分的标準。
劉烨在《在遠方》的劇裡角色要求得天天唱《海闊天空》,那個口音,就非常的東北粵語。
保劍鋒誇劉烨唱《海闊天空》東北第一,能延年益壽還上了熱搜,其實劉烨唱得一點都不标準,但東北人不在乎。
同樣被吐槽的,還有之前超火的《野狼disco》裡“森裡滴發 偶想要帶雷回噶,廣州的脫口秀演員吐槽說,裡面的粵語沒一句準的。李誕出來反駁,“你一個說脫口秀的,你懂啥”。
這種廣東人聽了頭掉,東北人倍感親切的語言是門新語種,叫東北粵語。
你看陳偉霆翻唱,就是得唱成那樣才行。
這種語言,從東北人的散裝粵語啟蒙開始,就開始培養起來。東北人老早就知道不能通過普通話的4音來标注粵語的9音來學習,那個狀态有了就行。
微博@萬能66666
于是,這種更加魔幻的音調成了東北本土化的東西,糅合了東北那些年代對香港流行文化的追捧和東北人祖上傳下來的自信口音,特别有辨識度。
并且也隻有東北人知道你在說啥:
甚至東北人的粵語自信已經可以出師,去教北京人唱粵語歌:
點擊跳轉,學東北粵語歌
院辦也沒想過,粵語歌會以這樣的形式重新掀起一點波瀾,在離香港廣東最遠的東北,讓人們回憶起上個世紀的魅力和光榮。
黃偉文說過,如果你懂粵語,那你就知道,“我愛你”,一定要說 “我ngo5愛oi3你nei5”,别的發音都不行。老舅也說過,粉絲給他糾正《野狼disco》裡面的粵語不是這樣唱的,他說沒關系,就要這樣。
院辦也覺得沒關系,東北粵語歌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粵語歌的感情和反映特定的時代,挺好的。連我爸打字都開始說“咋整”,不是說“怎麼辦”了,下次的東北流行風向,說不準是廣東人掀起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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