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還是深秋,北方已經飛雪。我國地大物博,幅員遼闊,這南北的氣候差距有時就是天壤之别。
江南與華南的氣溫也有區别,江南已經接近冬天的邊緣,但又差那麼一點點,可以說正是最美的時候。這樣的秋色不禁使人想起王實甫《西廂記》裡崔莺莺的那一段唱詞來:
碧雲天,黃花地。
西風緊,北雁南飛。
曉來誰染霜林醉?
總是離人淚。
(《長亭送别·正宮·端正好》)
這恐怕也是《西廂記》裡最美的一段風景描寫。還是讀中學的時候,就已經把它作為名言警句摘錄在筆記本裡。
張君瑞和崔莺莺在普救寺一見鐘情,但是老夫人卻從中作梗,逼迫張生赴京趕考。這裡就是寫崔莺莺和紅娘含悲忍淚,在長亭送别張生的場面。
崔莺莺馬上就要和心愛的人張君瑞分别了,眼前這一切風景雖然美好,但都無心留戀欣賞,一切美好都變成了離愁别怨。
天是碧雲天,地是黃花地。雖然碧藍的天空飄忽着絲絲白雲,但這天空太空曠,太寂寥;這白雲太輕浮,太慘淡。
地面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枯黃,草兒都耷拉着腦袋。那些平日裡生機勃勃盛開的菊花,現在卻顯得有氣無力,瘦弱憔悴。
西風一陣接着一陣,發出寒冷的呼嘯。天空中向南飛去的大雁,它們一會兒排成一個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個一字,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别。
大清早又增加了一層白霜,楓樹林子比前幾天更加地紅潤了,真是層林盡染。
這麼紅的霜葉,這麼白的霜露,簡直使人恍惚,不能自持。這哪裡是大自然風霜吹拂的結果,這簡直是離别之人心酸的眼淚染成的。
這裡的良辰美景,都因為崔莺莺與張生的離别而帶上了憂傷的色彩。包括藍天白雲,楓葉菊花,以及南飛的大雁,都構成了一種令人黯然神傷的離别圖。
這些瑰麗的深秋景色,它們此時都失去了欣賞的價值,都成了崔張愛情的陪襯,成了附屬物,都是作者拿來為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個主題服務的。
我們讀《紅樓夢》,看到賈寶玉和林黛玉曾經在一起偷看禁書《西廂記》。看得出神,不禁心動神馳,眼中落淚。
可見這《西廂記》的故事内容和表現形式多麼美好,它不但打動了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心,而且還成為了後來很多文學作品的借鑒。
例如湯顯祖的《牡丹亭》,例如曹雪芹的《紅樓夢》,等等。
但是王實甫的《西廂記》,本身也是不斷借鑒和發展的結果。它也是從最初唐朝詩人元稹的《會真記》,到後來董解元的諸宮調等,演化而來。
而且《西廂記》這段《正宮·端正好》長亭送别曲子詞的風景描寫,也是化用和模仿了宋朝詩人範仲淹的著名詞作《蘇幕遮·懷舊》的。
《蘇幕遮·懷舊》
碧雲天,黃葉地。
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
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你看王實甫的《西廂記》曲子詞的前兩句“碧雲天,黃花地”,基本上和範仲淹這裡“碧雲天,黃葉地”一樣,隻有一字之差。
因為要寫離别時崔莺莺的精神恍惚和身心憔悴,改寫成“黃花”就更為恰當。黃花就是菊花,代表着一種弱不禁風,一種病态。這時的黃花既醉人,也惱人。
詞人李清照,在思念趙明誠時就是這麼說的。“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還有“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王實甫的結尾是“總是離人淚”,而範仲淹的結尾是“化作相思淚”,可見它們是多麼相似。隻不過前者寫的是情人的離别,後者寫的是客居在外遊子的思鄉。任何作家和作品,隻要不是抄襲,借鑒模仿都是無可非議的。
古人寫深秋景色的詩文遠遠不止這些,簡直多得不可勝數,它們都是寶貴的精神财富。我們在閱讀欣賞的同時,要注意從中獲取有益的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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