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主任用抖音幫100人回家##頭條好心人##謝謝你年輕人#
劉紅濤在抖音上發布的尋親視頻
3年來,劉紅濤在抖音不間斷發布1700多條尋人視頻,幫助超過100個家庭團聚。這一數字超過他此前12年找到走失者的總和。現實裡,他是河南中牟縣的一名村主任。
1,被拐80年的老太回家了
2020年4月10日,93歲的姚鵬娥一宿沒睡。在闊别80年的河北老家中,她呆呆坐着,望着窗外。記憶中的大椿樹,隻剩一根攔腰粗的樹樁。門前的三門老廟,也不見蹤影。
80年前,姚鵬娥被人從家中拐走。抖音上一條15秒的視頻,送她回了家。
發視頻的人叫劉紅濤。他是河南中牟縣的一名村主任,也是抖音上的尋人志願者。
2020年2月,劉紅濤在抖音上收到一位女士的私信,說要幫外婆找家。她正是姚鵬娥的外孫女,長期關注劉紅濤發布的幫人尋親的視頻。
這位女士說,外婆1927年生,她的父親參軍去世,母親在戰亂與饑荒中餓死,大伯養不起她,叫她跟着人要飯。13歲時,她被人販子拐賣,挨打受罵,幾次要尋死,最終被從河北賣到山西,兩地相距500公裡。
轉眼80年過去了,姚鵬娥有了兩對兒女,背靠50多口人的大家族,回家的心情反而更重。她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哪怕我死在這兒,隻要一股風,也能把我吹回老家去。”老人隻記得老家叫“wei縣”。
劉紅濤按照老人的發音,将她的一生濃縮成一句“93歲河北老太尋家,記得河北魏縣杏花營村”,附上了老人的照片和早年經曆,在抖音上發了一段15秒的尋親視頻。
劉紅濤發布姚鵬娥尋親成功的視頻
最初幾天,事情毫無進展。後來有網友留言,說河北有個威縣,有可能是那兒。
劉紅濤馬上聯系了威縣各村的村幹部,鎖定了有姚姓人家的洺州鎮“香花營村”。 一個村幹部反饋,“聽老一輩說,以前家裡有個姑奶奶,失蹤多年”,“姑奶奶家裡有一棵大椿樹,鄰居是地主”。和姚鵬娥說的全對上了。這個過程總共用了7天。
姚鵬娥回老家的那天早晨,杏花營村的姚姓村民把整個村子的道路打掃幹淨,說是“迎接老姑奶奶回家”。當年離開時,姚鵬娥還是被叫做大妮兒的13歲小姑娘,如今再回家,已是滿臉溝壑、走路顫顫巍巍的老太。
回家這天,她特意換上一身嶄新、繡着黃花藍葉的對襟上衣,一頂棗紅色針織帽。家中熟悉的泥坯房早已經翻蓋多次,變成鋼筋水泥結構。姚鵬娥認不出房子,隻依稀記得村裡幾條路的方向。過去的鄰居,老地主家隻剩廢墟——一片破瓦下,壓着幾根斷掉的木頭房梁。
在20多口子來迎接她的姚氏族人中,有個和她年齡相仿的老人。面面相觑了很久,互相才認出是發小,兩人抱頭痛哭。她們耳背,隻能靠後輩們翻譯叙舊。
姚鵬娥回家認親(左)/ 姚鵬娥和發小(右)
到家的第二天,姚鵬娥去父母墳前祭拜,大哭一場。祖墳前曾經的荒地生出一片樹林,她兒時常玩耍的大土坑立起了房子。姚鵬娥定定地站了良久,說不出話。
這次認親後,劉紅濤要了一張姚鵬娥蒙着頭巾、咧嘴笑到牙根的照片,配了抑揚頓挫的陝北曲調,發布了一個報喜視頻。
2,尋親讓自己“偉大”一點
劉紅濤的抖音賬号“寶貝回家-放飛心情”發布過1700多個尋親視頻,被41萬人關注,獲得591萬點贊。這幾個數字背後的劉紅濤,并不像個“網紅”——他皮膚黝黑、相貌普通,眉頭總是緊促、嚴肅的,又因為胖顯得憨厚。
劉紅濤
為什麼幫人尋親呢?劉紅濤自己也說不清。
他住在河南鄭州,13歲辍學,15歲開始學裝載機、工程車,也開過桑塔納。20多歲,村裡喊他回來當村長,“别人都不願意當”。
但他有個愛好——幫人。在車站碰到孤身無助的人,劉紅濤會給他20塊錢,瞞着老婆。除夕夜,路上碰到徒步20多公裡回家的打工人,他直接掏100塊錢幫他打車,讓對方趕緊回家過年。2007年左右,他還幫助過兩個在外流浪幾十年的老漢回家。
20多歲時,劉紅濤在夜裡一點時開車回家,路上看到一位五、六年級的小女孩邊走邊哭。見狀,他趕緊停車詢問。“晚上我肚子疼,所以就從學校跑出來,想要回家。”女孩說。
“你一個人在外面跑很危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劉紅濤在女孩的指引下,一路将她送到了樓下,交到了孩子父母手中。
2018年7月,10歲的外甥女向劉紅濤推薦了抖音,“你不是老幫人尋親嗎?”外甥女告訴他,在抖音上發一條視頻,就會有很多人看到。那時,他已經加入民間尋人公益組織“寶貝回家”4年,曾幫助幾十位尋親者回家。
尋親有一套流程。首先,由志願者記錄尋親需求,再撰寫簡報發布在網站上,一旦有線索,志願者會聯系尋親者當地的組織和個人,推進DNA鑒定,最後陪雙方現場認親。
劉紅濤負責的,就是記錄下尋親需求,挖掘補充這些尋親信息,然後整理發布出去。
他沒什麼文化,“一開始啥都不會”,編輯一條100字的尋人信息,錯别字有15個。電腦、截圖、加超鍊接等工具,他更是陌生。
進“寶貝回家”群兩天,他就成了30萬志願者中唯一一個被踢出QQ群的,“因為太笨”。老師看他活躍,又培訓他一個月。最後考核,200字的尋親文字,他愣是憋了8個小時。
與尋親者溝通也一波三折。由于不會操作電腦,他一直用電話溝通,确定對方何時被拐、家庭、身體特征等信息,但“很多人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電話通了,又聽不懂方言”。
遇到對原家庭有一點記憶的尋親者,劉紅濤陪對方聊天,慢慢回憶,一聊就是一兩小時。劉紅濤用的聯通電話卡,商務通套餐,每個月花900塊。後來,這900塊又變成了刷視頻用的數據流量,總是不夠用。
盡管如此,劉紅濤仍會在志願者群裡盯着搶号——每個尋親者都有特定編号,會在大群裡發布。最開始,他一天要搶16個号,再整理發布到網站上,但一直發到80多個,都像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熬到近100個案例時,他終于成功幫十幾個人找到親人。
當了那麼多尋親者的“恩人”,有人當場給他下跪,有人在臨别火車站給他塞一沓錢。逢年過節,還有人給他發個簡單的問候。妻子也因此對他更加尊重,“不是那種不成器的男人”。
因為尋親,劉紅濤把自己和“偉大”聯系到一起。這種自豪感,“就跟人抽煙一樣,會上瘾。”每次尋親成功,劉紅濤都很高興,“每個人有自己的信仰,尋親就是我的信仰。”
逐漸地,劉紅濤編輯信息總能抓住那些至關重要的細節——“牡丹江火車站”、“吃蔥花大餅”、“蘋果山楂棗樹”等信息。有的尋親者說,記得自家從小吃大米,有的記得家裡不下雪。這些都是尋人重要的地域特征。
據同伴回憶,劉紅濤有6本記滿尋親者回憶和被拐信息的記事簿,“滿篇錯别字”。大家有時會嘲笑他,但又會給他豎起大拇指,“太用心了”。
劉紅濤的尋親筆記本
如今,這個初一就辍學的41歲農民,能5分鐘生成抖音視頻和鍊接,學會了怎麼寫文案、布置視頻畫面,也知道如何設置關鍵詞标簽更容易被話題抓取。
盡管文案中還是有錯别字,語句不通,甚至被網友嘲笑,劉紅濤還是一步步成了一名尋人“老手”,找到的走失者越來越多。
3, 那些“不願”尋親的人
如果不是幫人尋親,有些人性的糾結,劉紅濤或許永遠感受不到。
一個叫李維的小夥子,早在2019年9月就主動找劉紅濤尋親。李維記得父母名字的諧音、老家的位置。劉紅濤覺得隻要采血就大有希望,直接教他紗布怎麼折疊,怎麼采血,不料李維遲遲不願意采血入庫。
他先是托辭,“自己不敢紮,下不了手”。劉紅濤又讓他找診所,他拖半個月才找到,又推脫說診所不會操作,無法幫忙采血。
一年後,李維看到一個尋找被拐弟弟的尋親者,覺得有點像他姐姐,再次聯系劉紅濤。這一次,李維終于說明顧慮,前年養父去世,他怕找到親生父母後,養母受不了打擊。 “我媽一直問,找到親人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劉紅濤不敢急,耐着性子勸他,“趕快采血”。這一次,李維人都到派出所(可提供采血服務)了,又回去了。劉紅濤忍住了訓斥對方的沖動,隻能尋找機會再勸。“年輕孩子比較叛逆,催得太緊會被拉黑。”
與李維相似的情況不在少數。尋親者中,有的生活安逸,認為不必尋親;有的顧忌與養父母及其他親友的關系,不願讓人知道。比如一名40多歲的女企業家。
她在抖音上拜托劉紅濤幫忙找父母,又不想讓親朋好友、當地企業圈知道。劉紅濤無奈,最後發布的尋親視頻,隐去了真實姓名,隐去了照片,隻有一段配有不相關圖片的文字。
劉紅濤在工作
劉紅濤會“重點關注”這些顧慮諸多、猶豫不決的人,隔三差五就催促一下。催得緊了,有人說他為了賺錢。
還有人指責他是在拆散别人的家庭。村裡人佩服他,但是,有時會半開玩笑地說,“你壞良心”、“團聚一家,拆散一家”。手機裡也有少數惡意留言,尤其一些養家父母,會戳劉紅濤脊梁。
對于這些人,劉紅濤表示理解,但他認為不管怎麼樣,尋親者有權利找到自己的親人。何況找到了,子女也可能像“出嫁的閨女”一樣,不太可能完全與養父母分離。
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劉紅濤會為那些失去親生子女的家長着想。他見過太多花甲之年仍在尋找失散子女的父母。為了孩子,這些老人學會了開抖音、編輯尋親視頻。“萬一哪天親生父母都沒了呢?”
對于謾罵或诋毀,劉紅濤根本顧不上。關注尋親視頻的粉絲多了,他的私信中,接踵而至的尋家意向和信息,“最多每天六七十條,最少也有五六條”。
“現在,公安部對于打拐這方面的餓關注力度挺大的,也建立了大數據登記走失者信息,‘寶貝回家’等媒體也會一起宣傳,這些都提高了尋人的成功率。”劉紅濤說道。
4,除了回家,其他的要看淡
今年以來,劉紅濤平均每個月成功幫6個家庭團圓,創下尋親多年的紀錄。在抖音上忙乎了3年,他已經幫助超過100個網友回家,超過此前12年尋親成功人數的總和。
今年1月28日,劉紅濤收到一個女粉絲的私信,稱懷疑老公張亮是被遺棄的,要幫老公尋親。在張亮的印象裡,小時候他和媽媽在牡丹江火車站附近失散。
劉紅濤幫張亮發布了尋親視頻。沒想到,第二天視頻浏覽量有100多萬。更驚喜的是,張亮外婆家的鄰居和張亮父親家的鄰居幾乎同時刷到了視頻,兩者分别位于黑龍江和山東,相距約1000公裡。最終,劉紅濤通過一位鄰居,聯系到了張亮的父親。
原來,1993年,夫妻倆帶着5歲的張亮去黑龍江牡丹江的外婆家省親。媽媽和兒子先出火車站,卻沒有等來爸爸。娘倆獨自離開車站往南走,幾公裡後踏上了結冰的牡丹江面。一個不留神,兩人失足,同時掉進了冰窟。
在劉紅濤追問下,張亮模糊了近30年的記憶,逐漸清晰。在拼湊起來的回憶中,母親很可能是在遇險的最後一刻将張亮托舉出了水面,自己卻在冰冷的江水中不幸離世。
二哥後來告訴張亮,當年,爸爸出站後找不到他們,一直念叨了十幾年,“就是大意了”。這麼多年,爸爸靠打零工過活,一直沒有再娶。
“在抖音上,這種巧合太多了。隻要有明顯特征,就能大大提高尋人效率。”劉紅濤說。他發布的尋親視頻,除了40多萬粉絲,還有很多網友關注。視頻下的留言,少的幾十條,多達上萬條。賬号足夠的點贊和關注量,增加了成功概率。
劉紅濤把姚鵬娥和張亮這種尋親成功案例稱為奇迹。一次,他發布的一個重慶江津女孩的尋家視頻,被親哥哥刷到。還有一個貴州畢節女孩尋家的視頻,被堂姐和表姐同時刷到。遺憾的是,她的父母已經雙雙去世。
劉紅濤(右)幫流浪漢回家
在志願者中,劉紅濤是少有的會回複每一條信息的人。如果不是劉紅濤,有的尋親者或許一輩子找不到家。
去年底,劉紅濤正在刷抖音,不斷收到一串私信——“我叫李江偉,找四川的家。”那是一個聾啞人,15歲時被同鄉騙到黑煤窯打工,後被一家私營店主收留。他聽不到聲音,但會在抖音上看劉紅濤的視頻。為了尋親,他在私信裡留下一串電話,賭劉紅濤的一個回複。
看到這串号碼,劉紅濤立刻撥了過去問,“你要找家嗎?”接電話的是收留聾啞人的女店主,她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直接怼了回來,“你才找家”。接下來的幾天,劉紅濤又多次撥打了這個電話與女店主溝通,對方這才想明白,是店裡的聾啞小夥子在向劉紅濤求助。
回查資料,劉紅濤發現,聾啞人的弟弟早在一年前就發布了尋找他的視頻。劉紅濤立馬聯系了弟弟。溝通後發現,聾啞人家在河北,媽媽是四川人。一個月後,雙方認親,聾啞人被接回了河北家中。
遇到這樣的尋親者,劉紅濤會一次又一次受到觸動。40萬粉絲,那些關注和留言的背後,是一個又一個坎坷或曲折的故事。那是劉紅濤上了發條般幫人尋親的動力之一,是自豪感,也是沉重的責任。
偶爾會有那麼幾個瞬間,劉紅濤覺得心裡挺涼的,幫助這麼多孩子回家,除了尋親前後說感謝的話,大部分人都沒有再聯系了。但是反過來一想,自己圖的是什麼?圖的就是讓他們回家,其他的都要看淡。
“看淡是當初老師培訓時跟我說的,我說不可能吧,你是人家一輩子的恩人。他說‘真的,慢慢你就知道了’。現在我體會到了。”劉紅濤說。
“好多人沒有門路去尋親,現在我們希望借助‘寶貝回家’這個公益平台,進行完全、免費的尋人。因為很多父母在孩子走失後,都會大受打擊,原本好好的家庭就此變得破碎,很多人的人生軌迹就此改變。所以,我是真心想要幫助這些父母找到家人。”劉紅濤感慨說。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維、張亮為化名)
注:今年2月,頭條尋人發起"dou來尋人"計劃,依托抖音、今日頭條等平台,和衆多志願者與機構一起,幫助更多走失者回家。截至2021年5月,頭條尋人已幫助超過16000個家庭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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