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閣賦亭遊山作記,《滕王閣序》當屬第一,作者為初唐四傑之首王勃。
天才之仙筆神作,熠熠煌煌照耀後世,輩輩學人遍遍覽細細觀思思賞。
臨江一座樓閣,成就天才詩人曠世名篇。連天地 涉古今 收遠近,引經典 牽哲思 出名句,歎身世 抒抱負 申宏志。高閣崇麗,賓客雲集,高朋滿座,歌舞升平。遠山近水、豪宅華船、阜盛人煙、繁榮市廛。看秋水長天落霞飛,覺天地宇宙盈虛數。
隻可惜,如此美文,翻譯成白話文後,美感頓失,以至于難以卒讀。恢弘意象成平平鋪叙,山光美景成拗口堆砌,放逸情懷被粗糙描述,浩歎感慨變絮絮唠叨。真真味同爵蠟矣,不亦悲夫!
“闾閻撲地”被翻譯成“建築遍地”,“懷帝阍而不見”翻譯成“懷念君王的宮門卻看不見”,何以呆闆至此邪?究其原因其實也簡單,為了詳細解析,隻好逐字逐句進行翻譯,行文之美韻律之諧便不能兼顧,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亦是不得已之為。
而今樸不自量力,脫開逐字逐句翻譯之套,增減一些修飾、删補一些抒情、連綴一些說明,以使如此美文,除卻原文之外,用現代白話文也能得以欣賞其十一之美。
《滕王閣序》新翻譯文
引言:許昌都督閻伯嶼,重修長洲滕王閣,昔日帝子舊館煥然一新。王勃去交趾探父途徑長洲,恰逢閻公重陽節舉行宴會,在新修的滕王閣上,高朋滿座歌舞升平,登高賦詩抒懷詠志。王勃在宴會上作《滕王閣序》以賀。
正文:
此地是漢代時豫章郡城,如今的洪州都督府。天上對應翼、轸二星宿,地連衡、廬兩大山。三江如衣襟鋪展,五湖似衣帶盤繞,控制區為荊楚大地,接壤處是閩越浙江。此處物華天寶,寶光爍爍上沖牛鬥星宿。寶地人傑地靈,名人高士英傑輩出,東漢名士陳番,為隐士高人徐儒子設下專用幾榻。雄偉洪州,樓台密布阜盛繁榮如霧湧雲騰,俊傑英才多如點點繁星閃爍光輝。城池坐落地為荊楚與華夏的交界,宴會賓主為東南大地之精英。
都督閻公,聲高望隆,賓朋好友排儀仗啟車駕遠道來赴;宇文刺史官制新州,德标當世,停車駐馬暫留參宴。恰值旬休假日,勝友如雲,接迎千裡來客,高朋滿座。文章辭彩鳳舞龍騰者,文詞宗主孟學士來臨,紫電青霜寶劍含光,刀槍劍戟排列森森,武庫儲寶之王将軍落座。在下家父做官交趾縣令,探父途徑此處名區大州,我年幼無知資曆淺薄,何其有幸參加此隆隆盛宴。
時值九月,季是深秋。雨後路上積水已消盡,路旁潭水寒涼又清澈,遠處煙光霧氣似冷似凝,傍晚日暮霭霭山巒紫氣如煙。駕馬驅車行駛在高高的山路上,訪風慕景登上峻嶺高山。來到帝子滕王都督的長洲,登上他當年修建的樓閣。擡眼望,蒼翠峰巒,高聳入雲,往下看,紅豔淩空的閣道下,不見地面。那邊廂,水中島嶼回環,水邊長岸曲折,仙鶴萦飛野鴨遊曳。這邊廂,殿閣樓台華彩熠熠,依山就勢錯落分踞。
登上閣頂推開雕花閣門,俯見條條屋脊精雕彩飾;遠處山峰平原遼闊無邊,滿盈視野;河流迂回曲折,湖泊如鏡晶明,驚訝眼目。城裡面,大街小巷四通八達,高房低舍遍布如棋,百姓黎民之戶安居樂業,堂皇富貴之家鐘鳴鼎食。渡口船隻穿梭密布,船上雕飾青雀翔雲黃龍騰霧,華彩紛呈。雨過雲收,天空如洗,彩虹映日。日落西山,落霞與孤鹜齊飛,殘陽瑟瑟,秋水共長天一色。傍晚來臨,漁夫唱着歌回船歸來,歌聲響徹鄱陽湖畔;鴻雁覺寒,列陣南飛,叫聲消失在衡山之南的水濱。
美景如畫,胸懷舒暢,興緻飛揚。排箫脆響引來清風陣陣,纖歌缈缈牽住白雲悠悠。盛宴規模堪比當年睢園竹林聚會,觥籌交錯舉杯頻頻,賓客豪情氣壓當年陶淵明。落筆成詩若曹植舞墨,文采風流似謝靈運執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美齊備;賢主、嘉賓,二難俱有。極目中天覽盡此時美景,盡情歡娛在這休閑假日。
酒過三巡,宴席将散,停歌歇曲,日薄西山。天高地遠,宇宙無邊,興盡悲來,萬物消長原有定數。遠望長安在夕陽下,遙看吳越于雲海間。地勢偏遠窮望目,南海幽深不可量,昆侖山天柱高聳,北極星遠挂夜空。關山難越,有誰同情我這不得志之人;萍水相逢,滿座都是他鄉之客。失意離京,皇宮不得再入,有志難伸,侍奉君王更待何年。
唉!時運不濟,命途坎坷者,也非我一人。 漢武帝時以孝著稱的馮唐,被舉薦時已九十有餘;飛将軍李廣,軍功卓著,卻終未封侯。才子賈誼被貶長沙,并不是當時的君主不聖明;高風亮節的賢人梁鴻因讒得禍,避居魯海之濱,難道不是在政治昌明的時代嗎?不過是君子會察覺事物細微變化,能夠得見先機;通達之人知道事物運行的規律,平心知命。老當益壯,怎能在白發蒼蒼之時改變初心?窮且益堅,再艱難也不放棄淩雲之志。喝下貪泉之水,依然心境清明衷心不易;處于涸轍之魚一樣的困境,依舊達觀知命不言放棄。北海南冥遠遠遙遙,鲲鵬展翅,憑風禦水來回往複。晨光已逝珍惜黃昏為時不晚,過去的時光不可追,未來的日子尚可期。孟嘗君心性高潔,雖然屢薦不用,仍懷一腔報國之情;阮籍佯狂避世,遇窮途而哭是因為心有不甘,但是其避世之行并不值得效仿。
我,地位卑微,一介書生。終軍弱冠之年,請纓受命出使南越,我雖與他同齡,卻沒有報國的機會。雖然我像班超一樣有投筆從戎的情懷,也有宗悫乘風破浪的壯志。而今仕途受阻功名不就,離京萬裡到父親身邊侍奉晨昏。我雖不是謝玄那樣的人才,卻有幸結識諸位名家。過些日子,我就要到父親身邊聆聽教誨。今日有幸參加盛宴,揖識閻公及諸位,喜悅心情,如登龍門。雖然遇不到舉薦之人,撫文歎息有志難伸。今天既然遇到了鐘子期一樣的知音,何妨彈一曲高山流水相謝,不用過分羞慚。拙筆不才,獻心意于諸公。
唉!名勝之地不能長存,名會盛宴難以再逢。群賢荟萃的蘭亭集會隻剩陳迹,富豪石崇的金谷華園也變成了廢墟。臨别贈言,作為有幸參加這次盛會的紀念。登高作賦,隻有指望在座的諸公了。不避冒昧獻醜以表心意,恭恭敬敬寫下這篇序言,還有一首四韻小詩。請諸位賽潘嶽比陸機,各展如江似海之文才吧。
高高的滕王閣臨江矗立,歌停樂歇人散宴息,閣空人去。
清晨南浦,纖雲掠過畫棟雕檐,傍晚時分,風卷簾栊,現出煙雨西山。
江中雲影蕩蕩悠悠,物換星移,流光飛逝,倏忽間不知過了多少春秋。
建閣遊賞,歡宴歌舞的帝子滕王,而今安在?憑欄俯問,江水不言,兀自滔滔遠去。
這首詩也可以極簡翻譯為:雕梁畫棟的滕王閣,臨江而建風光無限。曾經舉行過多少歡歌盛宴,又見證過多少興亡變遷。建閣之人早已不在,世事如棋,人生如夢。
《滕王閣序》原文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zhěn),地接衡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瓯(ōu)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fān)之榻。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huáng)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都督閻公之雅望,棨(qǐ )戟遙臨;宇文新州之懿(yì)範,襜(chān )帷(wéi)暫駐。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裡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清霜,王将軍之武庫。家君作宰,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lǎo)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俨(yǎn)骖騑(cān fēi)于上路,訪風景于崇阿(ē)。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一作 翔)丹,下臨無地。鶴汀(tīng)凫(fú )渚(zhǔ),窮島嶼之萦(yíng)回;桂殿蘭宮,即(一作 列)岡巒之體勢。
披繡闼(tà),俯雕甍(méng )。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纡(yū)其駭矚。闾(lǘ)閻(yán) 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gě)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zhú)。雲銷雨霁(jì),彩徹區明(或作 虹銷雨霁,彩徹雲衢 qú)。落霞與孤鹜(wù)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l ǐ)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遙襟甫暢,逸興遄(chuán)飛。爽籁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è)。睢(suī)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邺(yè)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并。窮睇眄(dì miǎn)于中天,極娛遊于暇日。天高地迥(jiǒng),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于日下,目吳會(kuài)于雲間。地勢極而南溟(míng)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阍(hūn)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嗟(jiē)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chuǎn);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yì)于長沙,非無聖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甯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hé zhé)以猶歡。北海雖賒(shē),扶搖可接;東隅(yú)已逝,桑榆非晚。孟嘗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guàn);有懷投筆,慕宗悫(què)之長風。舍簪(zān)笏(hù)于百齡,奉晨昏于萬裡。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他日趨庭,叨(tāo)陪鯉對;今茲捧袂(mèi),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嗚呼!勝地不常,盛筵(yán)難再;蘭亭已矣,梓(zǐ) 澤丘墟。臨别贈言,幸承恩于偉餞;登高作賦,是所望于群公。敢竭鄙懷,恭疏短引;一言均賦,四韻俱成。請灑潘江,各傾陸海雲爾。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鸾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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