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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8 15:46:52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1

中國古代,有這樣一個群體,他們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有很高的思想、知識修養,但他們淡泊名利,不官不仕,不争不搶,歸隐田園,呼嘯山林,世人稱他們為“隐士”。

中國最早的經典《周易》中說:“天地閉,賢人隐。”這裡的“賢人隐”就是指有才能、有學問、有修養、有本領、能夠做官而不願做官的人。他們是“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風雲以為氣”的人;他們是保持獨立獨行人格、追求思想人身自由、不委曲求全、不依附權勢、具有超凡才德學識、且發自内心不願入仕的人。這樣的人,稱之為“隐士”。

而我們最為熟悉的莫不是陶淵明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可謂是超凡灑脫,而在他之前,古代最早的隐士當數許由和巢父,“飲犢上流”潔身而自好,古代隐士文化影響着一批又一批的文人士夫,千百年來,多少人視之為“精神标杆”,宋朝詩人釋文珦有詩雲:使予生遇陶唐世,當與許由巢父倫。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2

而在北宋,也有一位隐士,舉世皆知,“結廬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一生不娶不仕,種梅養鶴,“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留下“梅妻鶴子”的美名。

此人名叫林逋,字君複,後人多稱之為和靖先生,杭州錢塘人,所謂“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生在風月繁華地,富貴溫柔鄉的林逋卻孤高自好,不喜繁華,《宋史》中記載“性恬淡好古,弗趨榮利”,似乎是個天生的“隐士”。

在我們看來,像林逋這樣的人,超脫塵世,不以物喜,融于自然,歸于田園,其心境自然了無世俗雜念,吟詠之詞也大都是田園小令罷了,但是,作為一個詞人,在《全宋詞》僅收錄的三首詞中,除了寫梅花和春草,還有一首《長相思》,情真而意切,在遠離人間煙火的精神結界裡,竟有一絲熱烈又憂傷的人間情味。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3

少年孤貧,勤而上學

公元967年,是北宋王朝建立後的第七個年頭,此時疆域一統,國内太平,宋朝一改五代十國的混亂局面,出現全名複興的迹象。就在同年9月初秋,在浙江奉化大裡黃賢村林釴家誕生了一名男嬰,一家人自是喜上眉梢,為其取名林逋。

林家雖不富裕,卻也曆來為書香門第,自祖輩起,便是有名的“通儒學士”,得益于原生家庭的滋養,林逋從小刻苦好學,通曉經史百家。

生于太平,又有滿腹經緯,按照“學而優則仕”的普遍觀念,林逋勢必會有一番大作為,其父對他也極富期望,希望他能夠考取功名,成就一番事業光耀門楣。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模式進行,然而在林逋十幾歲時,父母相繼去世,原本沉默少言的林逋遭此變故,性格上變得更為孤高,沒有父母支撐,家境陷入貧困,可林逋絲毫不在意,别人家的孩子都擠破頭的參加科考,以求功名,而林逋卻自甘貧困,二十出頭,便背井離鄉,四處遊曆。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4

漫遊江淮,吟詩酬唱

江淮自古便是天下富庶之區,是王公貴族集聚之地,亦是文人士夫縱情享樂之所,所謂:

舉目則青樓畫閣,繡戸珠簾。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争馳于禦路。金翠耀目.羅绮飄香。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調弦于茶坊酒肆……

初涉繁華,林逋也是書生意氣,年少輕狂:

幾許搖鞭興,淮天晚景中。

樹林兼雨黑,草實着霜紅。

膽氣誰憐俠,衣裝自笑戎。

寒威敢相掉,獵獵酒旗風。

——《淮甸南遊》

林逋一路尋訪古迹,一邊交遊唱和,他路經荒園,見往日繁華不複,人既去,園無主,草木無情,依舊逢春而生。人世滄桑,物是人非亦是如斯,他以春草寫離恨,正如李煜《清平樂》詞所說:“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

餘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阕長亭暮。

王孫去,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

——《點绛唇·金谷年年》

他途徑洞霄宮,秋景蕭瑟,秋思如山野連綿不見盡頭:

秋山不可盡,秋思亦無垠。

碧澗流紅葉,青林點白雲。

涼陰一鳥下,落晶亂蟬分。

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聞。

——《宿洞霄宮》

林逋遊曆四方近二十年,期間所見所聞多數已無考證,但可以想見,20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見的越多,心境也愈加寬闊,我們能知道的是,在一些個夜裡,林逋也偶有入仕之念,但心中又深知由于性格使然,官場于他本是平行線,此種無奈,詩中可見一斑:

垂成歸不得,危坐對滄浪。

病葉驚秋色,殘蟬怕夕陽。

可堪疏舊計,甯複更剛腸。

的的孤峰意,深宵一夢狂。

——《旅館寫懷》

驢仆劍裝輕,尋河早早行。

孤煙開道店,平野喝農耕。

老木回堤暗,初陽出浪明。

羁遊事無盡,塵土拂吾纓。

——《汴岸曉行》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5

世道紛擾,隐居孤山

雖然性情和官場不搭,但林逋對仕途真正的絕望,卻要從另外一方面說起。

1004年,宋遼交戰。因為皇帝禦駕親征,宋軍士氣大振,在澶州一役取得勝利,本是大喜之事,然而兩軍幾年之間相持不下,兩國簽訂了《澶淵之盟》,以大宋給對方交歲币,主戰派寇準被罷相的條件休戰。

為重振“天威”,1008年,主和派代表王欽若僞造“天書”,安排了宋真宗率領文武百官到泰山封禅。

實則是借“天書”之名大搞個人崇拜,前後幾十天,勞民傷财,鬧得民怨沸騰,當時朝堂之上一堆文人也是醜态畢現,借此吹捧。

天性孤高的林逋自然看不慣這樣的事情,自此也徹底斷了入仕的念頭,當時,有人有意引薦他,他卻深感不适,“擾擾非吾事,深居斷俗情!”

後來,已經年過四十的林逋便隐居杭州西湖,結廬孤山,正式開始了隐居生活。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6

種梅養鶴,棄塵絕世

隐居并不是閑居。他在家種花植梅、養鶴豢鹿、釣魚喂貓、賞景賦詩、拂琴訪友,忙得不亦樂乎。

他有隻仙鶴叫“鳴臯”。如果有客人來訪時林逋不在,童子就放鳴臯飛上天給林逋報信。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說到:

林逋隐居杭州孤山,常畜兩鶴,縱之則飛入雲霄,盤旋久之,複入籠中。逋常泛小艇,遊西湖諸寺。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蓋嘗以鶴飛為驗也。

林逋種梅還解決了衣食來源問題。《西湖人物》中說他:

種梅三百六十餘樹,花既可觀,亦可實售。每售梅實一樹,以供一日之需。

有梅樹養身,有仙鶴為伴,林逋很知足。他自稱“以梅為妻,以鶴為子”。這種絕世的清高體現在他的詠梅詞《霜天曉角》中:

冰清霜潔,昨夜梅花發。

甚處玉龍三弄,聲搖動,枝頭月?

夢絕金獸,曉寒蘭燼滅。

要卷珠簾清賞,且莫掃,階前雪。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7

廿年隐逸,無欲無求

在當時,像林逋這樣的隐士,是很容易便名揚在外的,“梅妻鶴子”的生活方式更是使林逋的名氣越來越大。

然而此時的林逋早已無心塵世,半輩子的遊曆見聞,早已使他的心境變得格外廣闊,對于功名利祿,早已無欲無求:

竹樹繞吾廬,清深趣有餘。

鶴閒臨水久,蜂懶采花疏。

酒病妨開卷,春陰入荷鋤。

嘗憐古圖畫,多半寫樵漁。

——《小隐自題》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8

他的筆下盡是隐居之恬淡,他詠梅,也記錄生活的小趣味,千古絕句橫空出世,堪稱詠梅第一人:

衆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闆共金尊。

——《山園小梅》

後來,連宋真宗都知道林逋其人其事了,特賜衣食之物給他,并要當地政府對他多加照拂。皇恩既如此浩蕩,前來遊說林逋出山入仕之人開始多了起來。

他也從未向世人隐藏他的真實心迹:

然吾志之所适,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隻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

而最讓人敬服的是林逋對其所作的詩詞畫作,皆無留存之念,随作随棄,不作他想,有人不解,他回答說:

我方晦迹林壑,且不欲以詩名一時,況後世乎?

連現世的名利都不要,還會在乎身後名?還好被當時的有心人整理摘抄,侄孫整理成冊,才得以流傳至今。

而這期間,讓林逋樂于其中的應是與諸多文人雅客的交遊了。

有一年冬天,一個年輕人冒雪坐船到西湖拜訪林逋。他就是後來的文壇大佬梅堯臣。林逋的詩風對他影響很大,後來他與林逋的侄子、侄孫都有交情。

範仲淹也曾造訪林逋的孤山草廬,還贈詩給林逋:

巢由不願仕,堯舜豈遺人。

風俗因君厚,文章到老醇。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9

卒于孤山,仁宗賜谥

到了晚年,林逋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就親手在草廬旁邊修建了墓地。他寫了一首詩表達自己的感慨:

湖上青山對結廬,墳前修竹亦蕭疏。

茂陵他日求遺稿,猶喜曾無封禅書。

漢代的司馬相如在遺稿《封禅書》中還吹捧漢武帝封禅以獻媚,林逋對自己一生沒有随波逐流感到自豪,還順手對宋真宗僞作天書、封禅泰山暗諷了一把。

1028年冬天林逋去世,享年61歲。

宋仁宗聽說後,賜林逋谥号“和靖先生”,還讓當地政府幫助料理後事。“和靖”即“和諧而安靜”,号同其人,恰如其分。

林逋的侄孫林大年後來整理了林逋的詩集,請梅堯臣作了序。

多年後當地官員在西湖的蘇堤上建了個“三賢堂”,這三賢中兩位是作過杭州一把手的白居易、蘇東坡,另一位就是終生布衣的林逋。

林逋一生未想顯名于世,所以他自己的很多故事,都和他的很多作品一樣再不為人所知。但他的名字連同他的梅花他的詩還是在世間傳頌。

千秋萬古梅花樹,直到鹹平始受知(鹹平,真宗年号),此後,梅花開始受世人賞識。“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成了詠梅第一絕唱。

梅妻鶴子林逋算得上真隐士嘛(戲說林逋梅妻鶴子)10

再看林逋一生,世人皆說他一生超脫凡世,無婚無娶,亦無情愛,然而随着後來和林逋一同入葬的一隻玉簪現世,一段藏在林逋心中的往事,像是慢慢揭開面紗。

《西湖夢尋·孤山》中記錄這樣一段曆史:林逋身後兩百餘年,已是元初,惡僧楊連真伽盜名士之墓,在林逋的墓中發現隻有一個端硯,一隻玉簪。

硯,文人貼身之用,無可厚非。而玉簪,古代男子極少使用,且男士玉簪更長紋樣也簡潔,而林逋墓中的這隻玉簪,卻是女子之物。

哪個女子?兩人之間又有怎樣的故事?史料全無記載,而唯一留下痕迹的還是林逋所作的那首《長相思》: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

誰知離别情?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

江邊潮已平。

一條錢塘江,将兩岸群山分成吳山、越山;一對戀人,在群山間,灑淚揮别。

兩岸青山,一水相隔,卻隻能遙遙相望;有情之人,縱是兩心相悅,仍沒能抵過情深緣淺,終是“羅帶同心結未成”,潮水易平,心難平。

讀罷這首《長相思》,再聯想林逋一生境遇,對于他二十餘年的隐居生活,似乎又多了一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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