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懷念舊時過年。懷念那歲末，集市上滿眼的紅紅綠綠，各種年畫争奇鬥豔；懷念那街巷，長長的紅燈籠連成一串，高高低低的蘿蔔錢在風中起舞；懷念除夕午夜，奶奶還在，下好水餃供着竈王爺爺，窗外的鞭炮聲不絕于耳；更懷念爸爸肩頭的風景，那踩着高跷的孫猴子，戲着明珠的遊龍，人山人海的廟會......

我常常懷念，懷念至此，竟生夢境，夢境之中，是誰混亂了時空，交錯了記憶，低聲輕訴......

1

夢境之一：天真的孩童

從前的我，有人疼有人愛，天真活潑。

如今的我，有家似無家，無人疼愛，失落抑郁，再無微笑。

“我去看看妹妹！”娘娘說着，轉入内室，“妹妹喜得貴子，姐姐一聽這好消息立馬來府上道喜了，隻是妹妹你用了何等良方？咱倆一起抓藥調理，為何我這肚子就是遲遲不見動靜？”說着輕歎一聲，自己把手放在小腹上揉了揉。

“姐姐你靠過來，待我說與你聽。”

.......

回宮後，娘娘派人傳來蘇畫師，“蘇畫師可否為我畫一幅求子圖？”

翌日，皇後看着這求子圖心想，我畢竟是一國之後，将這求子圖挂于室内，傳出去，豈不惹人笑話？将近年末，不如稍作改動，變些圖樣，一來求子，二來也可祈求物阜民豐。

幾經修改，将我畫作這般模樣。

頭紮朝天髻，身着羅绫襖，懷抱紅鯉魚，立身蓮葉旁。

我是年娃，隻是現在我的父母家人你在哪裡？不要隻留我一人，守着一扇門。

2

夢境之二：熱血的青年

從前的我，一腔熱血，滿腹才情，生為人傑，死為鬼雄。

如今的我，才情依舊卻敵不過熱血冷卻，為鬼為雄獨不能活在當下。

我是誰？我是鐘馗。

我是這大殿中遊離了幾十年的孤魂，隻為等陛下一聲召喚。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我？當年那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落第狀元。

士可殺不可辱，如果有人當衆羞辱你的相貌，蔑視你的才華你會怎樣？也許重來一次，我相信我依然是我。

正因為如此，我是一個有尊嚴的鬼。凜然一身正氣，無所不懼。

今夜黑雲蔽月，應有小鬼出沒。待我捉鬼食之，以慰腹中饑腸。

一陣香氣襲來，定是那小鬼偷了東西，恍然間還有一人，那人是誰？仔細一瞧，竟是陛下，“陛下玉體，怎可親自捉鬼，今臣誓與陛下除盡天下之妖邪。”

生前沒有來得及為國效力，辜負了十年寒窗，一身才華。死後勢要除盡天下妖邪，來保長治久安，也可了我一生夙願。

從前的百姓喜歡我，我有求必應，“賜福鎮宅”“中榜得魁”，百姓敬我剛正不阿，我為百姓驅鬼辟邪。隻是如今怕是再無人欣賞我這滿腔熱血，“不争不搶不求輸赢”“人生苦短，一切随緣”。

我是鐘馗，瀚海闌幹，往事逐風，我在陰間活了千年，卻獨不能活在“當下”。

3

夢境之三：滄桑的老者

從前的我們， 等着召喚，帶着期望，走街串巷，為你而來。

如今的我們，熱心等不來召喚，時間換不來期待，慢慢淡去換來日漸忘記。

我們是誰？我叫神荼，他叫郁壘。

“郁壘，活了快五千多歲了，還記得吧？從前的人們把我們制成畫，貼在大門兩旁。其實我們倆長得可比那大門上面貼的威風多了。”

“是啊，我聽說有幾句話這樣形容咱倆‘身長五丈許，頭似五麥鬥，眼似八銅鈴’說的到還蠻像。沒想到我們倆在這風光旖旎的度朔山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哈哈！可知度朔山上風光好，千年桃樹結仙桃。四月老桃樹桃花一開，花瓣飄飛三千裡，滿山皆是桃色，樹頂上金雞每天打鳴報曉。老桃樹曆經千年自成仙樹，秋來，結滿仙桃無數，更是引來惡鬼無數。”

“嗯，就是黃帝知道了這事後，才命我倆在此捉鬼，我們倆長得兇神惡煞，那是惡鬼見了都害怕呀，想我倆每人一根縛鬼繩，天黑之後就去捉鬼，等抓住之後往那後山一丢，喂給猛虎吃，吓得那那鬼呀，後來聽到虎嘯都要抖三抖啊。度朔山的鬼漸漸少了，咱倆的名聲卻越來越響。”

“可不是呢，就是因為名聲太大，傳到了人間。得人間百姓愛戴，将我二人畫于紙上，張貼門兩旁，我倆就此串門而至，僅憑門上那一雙召喚，來人間捉鬼，一捉幾千年。隻是幾經滄桑，從前的鬼百姓已不怕，對我們也早就冷淡下來，如今我們沒法串門，更沒法捉鬼......”

“哼，我們是沒法捉鬼喽！可是我聽說現在人間的“鬼”比夜裡的猛鬼還可怕，真是苦了一衆善良百姓......”

我是神荼，他是郁壘。如今的我們，守着度朔仙山，望着千年桃樹，隻為等你一朝開門。

“吱呦...”突然間一聲門響，将我打回現實。夢醒了，天亮了。穿衣，起床，洗漱，吃飯。我打開電腦，浏覽着一幅幅年畫，望着那一張張渴望與我們相逢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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