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時年紀小

走進曹州牡丹園，望着眼前這一片片花海，我的心被震撼，同時記憶的閘門随之打開，我又回到了故鄉。

在我家的屋後有一個圈起來的園子，是被土泥巴牆圍起來的，牆外又加圍了許多帶刺的樹枝。從記事起就一直想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好東西，被這樣包圍着？受好奇心的驅使，年幼的我試着爬了幾次，除胳膊上留下一道道樹枝的劃痕外，什麼也沒有看到，雖然好奇，但困于傷痕的疼痛，也就作罷，對于園子的好奇也就漸漸的淡忘了。

八十年代的鄉村，小孩子是沒有現代玩具和遊樂場所的，每天的遊戲便是丢沙包、抓骨頭子、跳格子、捉迷藏，當這些遊戲也玩膩的時候，便會心生邪念幹些偷瓜打棗的事了。于是不定哪天街上就會有婦女的叫罵聲傳出來，這肯定又是哪家被我們這些頑皮的小孩子搞破壞了。

随着年齡的增長，年齡大點的孩子都去上學了，剩下我還有幾個比我小一點的孩子，沒有了昔日玩耍的夥伴，日子就顯得無聊而漫長。這樣的時候就到處轉悠了，看看這家的棗樹、逗逗那家的小狗，總是無聊的，在無聊之間就又想起了那被包裹起來的園子。偷偷地又溜到那兒，尋找從哪兒能進去，終于在緊挨着屋後牆那棵樹的地方進入了園子，進得園來才發現除了一片長滿綠葉的青稞子外，其他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啊？心裡還不住的埋怨它的主人故作神秘，害我被挂傷。自此後就不再想這個園子的事了。

時光在飛快的轉動着，繁忙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轉眼就過去了。春天來了，小河裡的水又開始流動了，路邊的樹也發出了嫩芽，悶了一個冬天的我們又活躍起來，這下柳樹也就遭秧了， 我們會爬上去，撇下許多的枝條編成一個個柳圈戴在頭上，玩打土仗的遊戲，一個一個土坷垃被雙方扔過來又扔過去，一場仗打下來，不是這個頭上起疙瘩，就是那個臉上腫一塊，也有幾個會哭鼻子，不過哭完之後還會到一塊玩。但這次，我被媽媽揍了一頓，原因是一個叫小青的女孩的鼻子被砸出血了，她媽媽到我家告了一狀，我被媽媽看管了起來，每天除了給羊割草，還要寫一張大字，從放養到圈養，我的自由受到了限制，自此我沒有再和那些比我小的孩子一起玩。

一個人的日子過得總是很慢，除了做媽媽安排的事情外，我剩下的時間不知道該去幹什麼，就又想起了那園子。走近園子卻覺得氣味不對了，很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是什麼這麼香啊？帶着這樣的疑問又爬上牆頭，隻一眼，就狂喜：滿園的花啊！紅的、白的、粉的、紫的等等，我趕緊跳進去，跳進去卻看不到花了，隻看到滿頭的綠葉了，原來那花樹高出我很多，我站在裡面根本看不到花，呵呵，看不到就看不到吧，能聞着這花香也好啊！就這樣我在園子裡跑過來、走過去，一行行一棵棵的數着卻總也數不清，就這樣玩了很久，約莫到吃飯的時間了，就跑回家裡。

時間就這樣過着，我也一直想知道這是什麼花，卻又怕媽媽知道了不讓我再去那園子。就這樣一天天好奇着，有一天我忍不住走近園子主人的家，這園子的主人是我村裡的老姑娘，一個人生活在大院子裡，院子裡種了好幾棵棗樹還有一些漂亮的花，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村裡很少有人去她家，即使是小孩子也不去，她也很少出門。我隻是看了幾眼，沒有看到人，就又離開了。可是那花叫什麼呢？我還是不知道啊！終于又在一個午後，我再次走進了那個大門，緩緩的、慢慢地、一點一點的靠近堂屋的門，那門是虛掩的，我不敢貿然進去，就輕輕地敲敲門，聽見：誰呀？進來吧。我慢慢推開一扇，然後又把另一扇門也推開，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白發的老太太，一雙大大的雙眼皮的眼睛，是雙層的？不！好像有四層吧，高高的鼻梁，眼睛裡含着笑。她蹲下來：小鈴铛，快過來，到奶奶這裡來。我一陣驚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啊？她笑着說：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其他小朋友的名字我也知道啊。接下來她給了我一些糖塊，還領着我在她家裡玩了很長時間。不知不覺過了很長時間，我聽到媽媽喊我吃飯了，就慌忙跑出了她的家。到吃飯才想起忘記問她那園子裡的花叫什麼了。

有了第一次，接下來我去她家的次數就多了起來，還和她一起去園子裡看花，從她那裡我知道了那滿園的花叫牡丹，是一種很名貴的藥材；還知道了很多關于牡丹的故事。每天她都會用剪刀剪下顔色不同、含苞待放的花放進花瓶裡，也送給我，我卻不敢拿回家去，就放到她家的水盆裡，告訴她：我可以天天來這裡看，天天來這裡聽你講故事好嗎？當時我看到她眼睛裡的微笑，善良且溫暖。

在那與花相伴的春天裡，我的日子不再無聊漫長，每天按步就班的做完媽媽安排的事情，然後就去她家或者去園裡，因為個子小看不到那滿園的花開，有時候她會把我抱上一個凳子，站在凳子上我幼小的眼睛裡就是一個五彩缤紛、姹紫嫣紅的花海了。這樣的日子過得真快，在一個吃晚飯的時間，媽媽告訴我過完這個春天就要離開這個家，到城裡去了，聽完心裡就覺得不舒服，究竟是為什麼呢?是花還是舍不得那和藹的滿頭白發的老奶奶？我無從回答。

吃完晚飯，我又溜出了家，是去找小朋友捉迷藏嗎？不是，而是去了老奶奶家，可是門是關着的，我沒有推開。聽着别的小朋友喊我，我也沒有理他們，一個人回家早早的睡了。可是怎麼也沒有睡着，眼前一直出現那和藹的笑容以及滿園五彩的牡丹，紅的、粉的、紫的、白的、黃的

又一天的午後，我去老奶奶家，看到她正在喂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雞，還說要送給我兩隻，我咧咧嘴、搖搖頭沒有說話，她見我不吭聲，就又問：怎麼了？不喜歡嗎？我隻回答：奶奶，我過幾天就離開這裡到縣城去了。她聽後停了一會又說：那好啊，小鈴铛長大了，要上學了，當然要離開這裡了。等放假的時候還可以回來啊！那一天我不知道都說了什麼，玩了什麼，隻覺得心裡不是很高興，她也應該不高興吧，因為除了我之外，很少見有其他的孩子來這裡，我想她一定也會寂寞吧？也會不舍得我走吧？

要走了，村裡的大人和小孩來了不少，大人們相互的說話，囑咐要常回家看看，我蹲在樹下和小朋友玩着，雖然是和小朋友說着話，卻也心不在焉。這時爸爸讓我上車，我磨磨蹭蹭不想上，正說話間，我看到奶奶捧着一大包牡丹花走到我們面前，對媽媽說：這孩子喜歡花，帶上吧！随着拿出的還有兩隻毛茸茸的小黃雞，她用手摸着我的頭說：要好好學習啊，放假的時候回來玩。我抱着牡丹花，仰着頭看着她的眼睛，說謝謝奶奶，小雞您幫我養着，等我回來再去您家玩。車開動了，我抱着那一包牡丹花用力的揮着手，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開學季，我進了學校，因為沒有上學前班，基礎差，在假期被媽媽留下輔導。待到第二年的春天，在我強烈的要求下又回到了故鄉，可是她已經去了，迎接我的隻有那滿園的姹紫嫣紅。

望着眼前這一片蔚為壯觀的花海随風此起彼伏，心也随着沉醉于花海，沉醉于記憶深處。

壹點号 高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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