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正在小組讨論。 天津大學供圖
教室。 天津大學供圖
學生制作的“創意标尺”。 胡春豔/攝
這學期,天津大學建築學院新啟用了一座教學樓,其命名充滿了工科生的簡單直接——建築北館。
整棟樓将極簡風做到了極緻。上下兩層,4000平方米,就是一間大教室。教室裡沒有講台,沒有複雜的多媒體設備,隻有圍坐在若幹長桌旁的幾百個充滿奇思妙想的頭腦。
來自建築學系、城鄉規劃系、風景園林系、環境藝術系等多個專業、不同年級的學生們,會在同一時間聚在這裡上各自不同的課,讨論形形色色的項目,靈感和創意在開闊跨界的空間裡流淌、碰撞、生長。
這座建築的設計者希望從推倒看得見的教室圍牆開始,打破看不見的學科藩籬,探索教學模式的改革與創新。
拆掉教室的隔牆
從各個角度看,這座充滿現代工業風格的建築,都是以學生為中心展開設計的。
同學和老師圍坐在若幹個長桌旁,有的畫圖、有的用工具打磨模型,還有的三五成群聽老師評圖……幾百個人在同一間教室思考幾百個不同的問題,絲毫不顯雜亂,各自井然有序。
圍爐式教學一直是建築專業授課的特色。建築系副系主任鄭穎老師是北館室内空間的主要設計師之一。她說,跟其他學科不同,建築專業的學習是項目式的,多專業交叉學習與訓練,更便于項目的完成。
建築系教師朱蕾正坐在幾位同學中間為他們的設計作點評,這是本科二年級的設計課。朱蕾指着一張平面圖上的過道,對作者說,“這個過道你設計的是600(60厘米——記者注),你現在過去看看一年級同學的作業,回來再考慮下這個過道能不能過人。”
此時建築學院本科一年級剛剛完成尺度認知作業。也就是說,要根據人體尺度、行為尺度精準地把握房間尺度、家具尺度。
像是頗具創意的裝飾,北館的門、窗、樓梯、柱子、走道等基本建築構件上被學生們用不同的字體和圖畫标注了對應的尺寸。牆上畫着一身肌肉的運動員、拿着掃把的清潔工、長發姑娘和孩子……每個人的頭、肩、手部都分别标注着不同數字,讓高矮胖瘦一下子有了形象的量化。
教學樓大門1.5米寬,工作台70厘米寬,“60厘米隻是一塊地磚的寬度,作為過道确實太窄了”,那位來“旁聽”學弟學妹課程的二年級學生邊琢磨邊往回走。此時,隔壁班老師的一句話飄進了他的耳朵,“做設計要考慮的因素很多,不同面積收的稅也不一樣……”這又提醒了他,“戶型面積還需要合理分隔才行。”
這樣沉浸、多元的教學情景,時刻都在北館發生着。
“學建築需要開放的視野,也需要更多元的交流。”鄭穎說。整個建築主體的設計者是中國著名建築大師、建築學院教授崔愷院士。當時學院提出的設計要求主要隻有兩個字——“開放”,因此偌大的教室隻有廊柱沒有圍牆。
一樓一進門是三年級學生的學習空間。低年級學生每天來上課,都要經過學長身邊才能到自己的座位。
新生趙方曉喜歡在二、三年級學長評圖的時候過去看看,“有時候發現某處材料選擇很妙,我會在心裡記下來,在适當的時候借鑒。”
鄭穎也注意到,有的三年級學生也會去樓上找來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幫忙搭建模型,“這正是我們希望達到的學習狀态。對于建築學專業而言,課堂學習時間、内容都有限,不同專業、年級的朋輩交流能讓彼此不斷擴展學習的寬度與廣度。”鄭穎說。
教室内的家具設計處處體現設計者的良苦用心。公共通道兩旁1.6米高的儲物櫃,讓兩邊的空間有相對獨立的圍合感,“站起來墊個腳就能看到隔壁,坐下來又是一個比較私密的空間。”
二層以大一為主,考慮到新生需要更多的交流,特地沒有設置高櫃。為讓同學們抓住随時可能降臨的靈感,教學樓四壁還設置了許多可以塗鴉的金屬白闆,累了、煩了還可以用來解壓。
建築學院副院長許蓁操刀設計了課桌設計,“這裡的書桌比普通書桌高了5厘米,坐在這兒不僅能讓學生的背挺得更直,還能幫學生提半口氣,讓身體就知道——這裡是學習與工作的地方。”
從跨專業到跨學科
比拆掉看得見的圍牆更難的,是打破學科間看不見的隔閡。
朱蕾老師是二年級組長,她拿着一份多專業老師合議的設計作業任務書——獨立住宅。這個項目基地選在天津北部山區的一個小村——西井峪。學生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比如在有高差的地形上如何營造舒适的居住空間?村路如何通車入戶?外觀是否能與山村風貌和諧統一?山林地如何借景對景和造景?
朱蕾說,這個設計雖小但“五髒俱全”,涉及建築、規劃、風林、環藝等不同專業的知識,“以前學生想請教跨專業的問題可能都不知道去哪兒,去找誰。現在就是隔個桌子的事,站起來打個招呼就能問,還不明白,那就過去聽課。”
隔着不同專業、不同年級的“牆”沒有了。
許蓁說,建築系學生從二年級學到四年級,每年至少要做4個項目,每個項目要進不同的組,跟不同的老師,也有不同的同學一起合作。也就是說,每8周做一個項目,一個學生可能就畫了一張圖,可跟着小組看老師評圖,就能看到大約10組圖,倘若再看看别的班的評圖,收獲的就可能是好幾十個創意。
離北館不遠處,是天津第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水利館的舊址,如今這裡改造為“西苑”,畢業班的學生,以及一些碩博學生在這裡學習。
舊廠房改造的畢業設計大教室右邊是新工科教學平台——建築構造實驗室、數字化建造實驗室,左邊是建築曆史與理論研究所。
走進陳列着鬥栱、角梁的建築,推開一扇鏽迹斑斑的鐵門,就來到了建築史的研究世界。與古色古香的想象形成巨大反差的是,這個曾登上國家寶藏舞台的研究所充滿了現代科技感。
一進門就是VR/AR實驗室,帶上眼鏡就能進入虛拟世界,不僅能穿越千年進入各個時代的曆史建築,還能采集人在不同環境中的各種生理數據,為以後設計更舒适或者更威嚴的建築空間積累數據。
建築材料檢測實驗室中不僅有學建築的學生,還有學計算機、自動化、材料學的,甚至還有管理學專業的。實驗室一側是古色古香的各種建築構件,一側是現代化的分析儀器,中間一張長桌跨越千年。一位參觀者感慨:“無現代不曆史。”
天津大學建築曆史與理論研究所張龍教授介紹,天津大學工科底蘊深厚,有很多跨學科的合作點,“比如我們跟材料學院合作,分析複制古代青磚;與地科院合作,用碳14測年份,輔助古建築斷代;與智算學部合作,共同研究古代建築的數字化保護與展示。”
在材料學院的實驗室,人們能看到一個很魔幻的畫面——深空探索,宇航飛船上用的先進陶瓷與500餘年前修城牆的青磚放在一起,仿佛現代前沿的材料科學與悠久的曆史文化遙遙相望。
教學樓的另一端,在一堆工業設備中間最搶眼的是新中式木結構建築模型。在這個平台上生發出的是“可持續建成環境”“韌性城市”“數字化建造與設計”等具有國際競争力的研究方向。
在開放格局中培養未來人才
教室的變化給學生帶來最大的改變是——喜歡泡教室了。趙方曉常常在這裡待到晚上11點多,“幾點閉館幾點走。”在這裡讓她感到身心舒适,有時候晚上會有一些社團的同學到這裡來排練,合唱團也會來這裡唱歌。
三年級學生王志恒發現,晚上沒課的時候,很多同學會穿着睡衣,踢着拖鞋到這裡來學習。累了随時可以到天台上仰頭盯着天空發會呆,也可以盯着窗外“刷刷”掉葉子的紅葉椿。
大家也願意花心思“裝修”自己的工位,每個工位都帶着個人特色。“最大的收獲是交流多了,不同年級、不同專業的人在一起,思想碰撞随時都能發生,互相學習共同進步,這對大家來說都是好事。”王志恒覺得在這裡學習效率提高了不少,更讓他驚喜的是,在這裡還常常能邂逅國内外著名建築師,他們也會在這裡做公開評圖。
“建築是天津大學的王牌專業之一,出了不少大師,作為天大建築的老師,要為未來培養大師。”天津大學建築學院院長孔宇航相信環境育人的力量,而教學環境的改變源于教學理念的改變。
學院通過引入調研、讨論、小組學習等多種師生互動的教學手段,培養學生思維的邏輯性。開放式的氛圍不僅來自打破空間的阻隔,學院積極整合社會、國際優秀教學資源,培養學生思維的開放性;通過提供國内外多元化的教學平台,為培養學生的原創性思維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中國高等教育正在從标準化、知識型教育轉向個性化、創新型教育,建築師的角色也在發生根本性變化,從被動型、單一化的工匠轉變成主動型、綜合化的設計人才。”孔宇航說,傳統知識導向型的建築學教育面臨着巨大挑戰,“打開圍牆,是要在一個更大的格局上,面向未來、面向世界培養人才。”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胡春豔 通訊員 趙晖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 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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