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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乘風破浪的姐姐沖浪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02 15:54:56

撰文 | 李靜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隻想你。”

海子《日記》中的金句,竟十分恰切地形容出《乘風破浪的姐姐》

(下文簡稱《姐姐》)

的吸睛程度。這檔由芒果TV推出的真人秀節目不僅将各大社交平台攪動得浪花翻湧,播放量更是一騎絕塵。更準确地說,它在尚未播出時,就已然是爆款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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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破浪的姐姐》節目劇照。

未播先火,說明“乘風破浪的姐姐”首先是一項成功的産品創意——它新穎、有趣、勵志,而且擅于撩撥與迎合觀衆的需求。以30歲為界标,30位年齡跨越30-52歲的女明星統統變身為“姐姐”,集結于熱火朝天的女團秀場,這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話題“富礦”。觀衆既可以“考古”姐姐們的人生故事,又可以逐幀解讀她們之間的化學反應,更能夠毫不違和地延展出年齡焦慮、性别秩序、權力與資本、自由與潛能等嚴肅話題。輿論場上、彈幕軍中、評論區裡,一時間“群賢畢至,少長鹹集”。

觀衆的創造力是無限的——《青春由您》《興風作浪的姑奶奶們》《小明曆險記》《杜華翻車實況》——猶如美猴王拔根毫毛,吹口仙氣,故事就有了七十二變。這場故事的大聯歡,帶來了姐姐們暴漲的人氣、雙線飄紅的收視率與好評度、攀升的芒果超媒股價以及屏幕前停不下來的“哈哈哈哈”。

可以說,故事性與快樂感,讓《姐姐》和這個仍需宅居的夏天更般配。在此,我們不妨停下來想一想,到底是什麼令我們如此快樂?在我們正當行使“娛樂權”的過程中,是否可以打破“方程式”的束縛,擺脫“被套路”的命運?“快樂源泉”難道隻能是流量與資本的燃料,卻不能夠彙入我們自己的生命航程嗎?

大型“爽劇”的精巧叙事:

反叛感與差異性

“三十而立,三十而勵,三十而骊”。三十歲女性,是整個節目的筋骨與靈魂。“骊”,本意“馬深黑色”,在開場白中披上了滿分作文的範兒——“骊色駿馬,飛雲踏海”——升華出充滿無限可能性、随時可以反轉命運的“黑馬”意象。立、勵、骊,這些字眼猶如層疊而來的浪花,讓人再次确信,“永恒的女性指引我們向上”。

如觀衆所說,我們期待成熟女性“侵略性地綻放”,粉碎無所不在、根深蒂固的偏見與束縛。反叛性,構成了節目的叙事基調:穿針引線的畫外獨白,采用華麗而細膩的修辭講出“直挂雲帆,乘風破浪”的中心思想;與節目同步播放的、對30位姐姐的“深度訪談”《定義》,則以思想碰撞的對談方式撕掉“定義”;6月18日發布的主題曲《無價之姐》,披着迪斯科的複古外衣,卻擁有戲谑反諷的先鋒态度,推崇真實自在的無價之“我”。詩意的、交談的、先鋒的,不管采取何種表達風格,矛頭均指向當代女性的現實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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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破浪的姐姐》發布主題曲《無價之姐》。

首先要反叛的,便是年齡焦慮。正如《我們為何膜拜青春》一書所說,我們每個人都擁有“複合年齡”,除了生理年齡,“一個人對年紀的體驗當然是相對于他的種族、階級、性别、文化、國家和教育而定。”“三十歲”是橫跨古今中西的文化現象:巴爾紮克著有長篇經典《三十歲的女人》,林真理子寫過暢銷小說《三十歲的女人》,趙雷亦演繹過頗有争議的民謠《三十歲的女人》。即便在閑适散淡的豐子恺筆下,也有《三十老人》的漫畫像,連世家子弟俞平伯也難逃他在《中年》一文裡所寫的衰老感……每個世代,都在接力譜寫對這一話題的理解。

回到當代大衆文化,“幼齡感”、“少女感”一直都備受推崇,近年大量的偶像養成、女團選秀類節目,甚至連虛拟偶像,都大多以“青春”作為核心“賣點”。青春固然值得歌頌,但卻經常被描畫為懸浮的、不接地氣的雞湯烏托邦。與此同時,伴随着女性性别意識的日益自覺、表達需求的大幅增加,擁有最多現實問題的“中年女性”,悄然躍升為極具生産力的話題領域。《姐姐》橫空出世,可謂正當其時。它為抽象的情緒、難以言明的境遇、過于龐雜的話題點,賦予了人人都能get到的具象,将之對接于“熒屏熟人”的中年百态。與極易流于空洞與濫情的青春叙事相比,姐姐們的故事以人生履曆為依托,天然地具備“現實主義”的具象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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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何膜拜青春》 羅伯特·波格·哈裡森著,梁永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18年1月

在“熒屏熟人”的帶領下,反叛之戰正式打響。原本在社會文化秩序中處于弱勢的“30 女性”,在節目中掌握了主動權。黃曉明所代表的男性群體、節目組所代表的“社會秩序”、評委們所代表的“評價标準”,似乎都被她們壓制住了。觀衆終于不再需要跟小妹妹們一起受虐哭唧唧,轉而把腰杆挺挺直,跟着姐姐們四處搞爆破。秩序被颠覆,狂歡的哨聲吹響,觀衆的想象力開始賽跑——

觀衆喜歡看到曉明被壓制。明學一代宗師淪落為街頭端水藝術家,“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轉而築成刻意維護姐姐們的“心态防波堤”,第二期裡這條秘籍又被轉贈給控場失敗的leader丁當。複讀機般的“這是加分項”與頻頻抛向評委的眼色,毫不掩飾滿格的求勝欲。有人質疑這是霸總的沒落,有人忙不叠修正說,此乃明學相對論。

觀衆喜歡看到節目組被怼。從來都是“安排”人的節目組,終于走到了弱小無助可憐的一天。第二期一開場,便是姐姐跟節目組的談判現場,而“卑微”節目組“0.5倍速小心翼翼”叫姐姐起床,更是登上熱搜。在社會叢林裡千道輪回的社畜們,目睹此情此景,怎能不拍手稱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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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曉明在《乘風破浪的姐姐》中。

觀衆喜歡看到姐姐們“頂撞”評委,理直氣壯地質疑比賽規則與成團理念,流水線理論固然有理,但“從來如此便對嗎”?評委需要被淘汰、需要接受學員在線授課、需要節目組小心翼翼地與之切割,這真的也是内娛界頭一回了。

這些無不釋放出強烈的快樂因子。與《東京/北京/上海女子圖鑒》這類女性成長故事相比,《姐姐》哪裡還用卑躬屈膝地迎合男權社會,遵循遊戲規則向上攀爬,而是早已賺取了放飛自我的資本。一旦可以放飛自我,“女性群像”便真的不再是千人一面、千言一腔。編劇大人不必爆肝凹“人設”

(本雅明所說的“人格的外殼”)

,姐姐們自帶“人設”入場,百花齊放,百家争鳴,最終解釋權歸自己所有。姐姐們迥異的人生故事、多元人設之間的交彙激蕩、觀衆們的自我代入與腦洞演繹,都幫助節目組輕松建成聯歡的舞台,一處由笑聲開啟的流量與資本勝地。

快樂的三種“套路”

與面目不清的“X”

史上最“弱勢”的節目組其實非常機智,在挖到這座天然的故事富礦後,故事制作也十分精細,形成了多聲部叙事,包括黃曉明的旁白、畫面剪輯與後期花字,三者各有側重。尤其是後期花字一石三鳥,既增強了内容的互動性,又制造了“為觀衆代言”的親切感,恰到好處地點出大家的心聲,同時也就免除了被指責為“惡意剪輯”的風險。就這樣,節目組四兩撥千斤,撩撥着觀衆的神經與欲望。

當然,觀衆從故事中獲取快樂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但不得不說,女團真人秀實在是絕佳的故事“模具”。以《姐姐》為例,3人、5人、7人團各有特性,姐妹情深、團魂炸裂、誇張搞笑、針鋒相對……各種故事類型應有盡有;佛系與狼性、社畜與學霸、戲精與自戀狂……各種人格類型活靈活現。總體看來,觀衆從中獲取快樂的方式,可以分為以下三種:

其一,尋求真實,代入自我。在真人秀中,明星與觀衆的距離被無限拉近,台前和幕後的分隔也被取消。也就是說,觀衆除了可以看到在舞台表演的明星,也可以看到在台下跟我們普通人很接近的狀态。比如姐姐們上場前交流準備情況,像極了考試前的我們。而社交場與分組中的尴尬處境,又讓社交小白們仿佛照見了自己。姐姐們對舞台的reaction也與觀衆高度同步,吐槽着我們的吐槽,歡樂着我們的歡樂。再比如有評論說,張雨绮的初舞台《粉紅色的回憶》,有種黑幫大佬跳廣場舞的反差感。加之其直率的性情,形象就變得尤為抓人。總之,這些都帶來了基于“真實感”的共情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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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雨绮表演《粉紅色的回憶》。

悖論的是,我們一方面早已習慣了故事反轉、flag坍塌與人設崩毀,宣稱“後真相時代”已經到來,但另一方面我們又極度渴求真實,甚至熱衷在綜藝中尋找真實的蛛絲馬迹。後現代理論家讓·鮑德裡亞曾經用“超級真實”來描述這種現象,在真實缺席的情況下,對真實的模拟可能比真實本身,更加令人産生真實感。在其重要著作《象征交換與死亡》中,他準确預測,“物體和信息,兩者都已經是一種選擇、一種剪輯、一種取景的結果了”,先把現實分解為若幹元素,然後在“如同攝影師把反差、光線、角度強加給自己的主題”。剪輯師與觀衆一起,彼此适應,共同生成了解讀現實的“套路”。越是具備“原生态”的風格,便越有吸引力。真實感而非真實,才是當下更加重要的心理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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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交換與死亡》,作者: [法] 讓·鮑德裡亞,譯者: 車槿山,版本: 譯林出版社 2012年6月

第二種獲取快樂的方式,可以統稱為“顯微鏡下歡樂多”,或以嗑CP的方式“發明”親密關系,或以《甄嬛傳》的思維模式解讀人性玄機。看得出來,節目組想要擺脫互撕的單一模式,努力呈現同性之間的守望相助、團結友愛。比如,在《推開世界的門》表演過程中,鏡頭不厭其煩地展現了不少姐姐感動落淚的場景,試圖傳達出同性之間的默契與理解。而展現伊能靜的個别鏡頭,則采取了輕微的仰視視角,自然也就給她的形象鑲上了一絲金邊。而且當她們擁有共同的“對手”

(評審老師)

時,确實可以瞬間“成團”。随着節目的展開,基于不斷出現的細節“物料”,也會不斷有新的CP被發明出來。

不過,在觀看這檔标榜現代女性獨立自由的節目時,許多人依舊以極其傳統的方式審視女性,這當然毫不令人意外。彈幕裡隐藏着無數位精神分析大師、微表情解讀專家與人品鑒别達人。吃瓜群衆不允許自己錯過甯靜秒變孝莊皇太後的瞬間,也不能錯過肢體動作裡的下意識,更不能忽略話語交鋒中的玄機。練習室内、集體宿舍裡的大戲,早已被許多觀衆暗搓搓地期待。伊壁鸠魯預言了這樣的心态:“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快樂了:你站在甯靜的、崇高的聖地之上,由于智慧的教導而感到強壯,俯瞰芸芸衆生誤入迷途、四處奔波、拼命尋找一條人生之路……”看着對岸的姐姐們排兵布陣、揮汗如雨,空調房裡的吃瓜觀衆不能不快樂。

第一期初舞台表演時,甯靜曾表達過對幾位姐姐的喜愛,想要與她們組團。鏡頭裡多次出現甯靜的面部特寫,并配有花字“靜選之女”,而觀衆也十分配合地命名為“靜姐選妃記”。這裡并非要對玩笑之語上綱上線,而是想說明這樣一個起碼的事實,即我們對于女性之間的關系,依然如此地缺乏想象力與描述力,總是不自覺地複刻男權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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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靜在《乘風破浪的姐姐》中。

第三種頗具快感的觀看方式,便是價值觀審判。有趣的是,綜藝節目因其娛樂性,仿佛擁有了價值觀的“免檢”特權。一旦涉及價值觀問題,便會有觀衆跳出來說,娛樂一下而已,何必較真,又何必端着一副“衆人皆醉你獨醒”的姿态?問題在于,綜藝節目往往擁有強烈的價值觀設定,否則将無法很好地建立與觀衆的聯結感。《姐姐》自不必說,它的價值觀極為鮮明。

正如韓炳哲在《娛樂何為》中指出,“道德的娛樂媒介不僅帶來了單純的快樂,還以微妙的方式實現了不可低估的社會功能”。相比于道德說教,消費故事可以更加高效地确立道德标準,并将之内化進人們心中,建立起某種偏好和習慣。“娛樂就是叙事。它具有叙事的緊張感。講故事,且讓故事扣人心弦的方法,比強制和義務更有效。”于是,觀衆為故事中的主人公賦予是非對錯,樂此不疲,并從中确立自身的價值定位。因此,第二期“艾瑞巴迪”組的everybody都迎來了海量的審視目光,也就很好理解了。

以上三種方式可以單獨存在,也經常交叉組合,共同構成了制造快樂的“套路”。那麼,需要追問的是,既然快樂擁有自己的“方程式”,那麼方程式中的“X”又意味着什麼呢?

與剛剛結束的大熱綜藝《青春有你2》一樣,《青春由您》

(《姐姐》的一種戲稱)

同樣設置了“X”的元素。表面上看,X意味着可能性,不斷颠覆與調整固有的邊界。但實際上,重重套路之下,X的處境十分尴尬。第一期裡出現了一段令人捧腹的“公案”。張雨绮拿到初評級後評委發放的X牌,以為是極其優秀的意思。後來随着到X區落座的人越來越多,方才恍然大悟,原來X是因為唱跳均不突出因而待定的意思。天才彈幕點評道,此乃“弼馬溫式喜悅”,強大的自我欣賞與實際情況之間的落差,活脫脫上演了一幕人間喜劇。而這樣的喜劇效果,當然離不開何為強者、何為正确、何為正常的評價标準。

X隻是噱頭嗎?我們的理解方式與文化觀念,能否真的能跳出固定模式,把X從喜劇中“拯救”出來?我們所期待的X,難道不該是具體而多元

(而非過于泛濫且空心化的有态度、炸、酷、帥、飒……)

、嚴肅而活潑的嗎?

與快樂同行的暴力

以及何為“乘風破浪”?

關于前文提及的價值觀審判,《姐姐》貢獻了一個誇張的例證。樂華娛樂CEO杜華因為持有傳統(18 )的女團選拔标準——、整齊劃一、青春靓麗、身材高挑——與阿朵、丁當等幾位姐姐發生了觀念沖突。尤其因為她給出若幹低分,引發了極大争議。不過,互聯網上的争議,往往不會帶來觀點的“越辯越明”,反而是情緒的調子愈來愈高——網絡上出現了排山倒海的罵聲,甚至還出現了代罵杜華的業務。而這種狂暴的情緒,竟在第二期播出後迅速

(部分地)

反轉,因為某些姐姐的表現令人不滿,反而襯托出杜華的合理性。于是,杜華又開始被“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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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破浪的姐姐》評委杜華(右一)。

詹明信在其《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中曾概括出後現代文化的病症之一是“歇斯底裡式崇高”,用來描述當代人特有的“欣狂喜悅感”以及其他強烈的感情。這種情感的強度,往往超出我們的預期,比如對于杜華的批評,且不論觀點如何,采取的修辭大多是歇斯底裡式的。“我們頓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既詭谲奇異又富夢幻色彩、而且一概是奔放跳躍的感官世界。”觀衆一面快樂,一面憤怒,一面享受姐姐們的“春風拂面”,一面如秋風掃落葉般地清除不和諧因素。而這股強大的情緒,不知會在哪個節點,偶然地、驟然地、劇烈地轉向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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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作者: 詹明信,譯者: 陳清僑等,版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2013年1月

與快樂同行的暴力,其實還施加在未曾出場的群體身上。比如,一直作為潛在參照系的“妹妹”。“妹妹”們沒有耀眼的履曆,亦無足以颠覆秩序的資本。“姐姐”與“妹妹”的潛在比較,無異于同性内部的戰争,遵循的依舊是慕強邏輯。對姐姐們的膜拜,也大體離不開臉蛋、身材、八卦、事業成功、商業價值這些關注點。鮑德裡亞不無殘酷地指出過,“女人隻能作為‘快樂力’和‘時尚力’得到自由和解放”

(《象征交換與死亡》,第132頁)

,就此得出女性解放的結論,恐怕隻是一種激進的幻覺。

再比如,我們厭惡以往的女性叙事中,隻将女性作為“媽媽”、“妻子”、“女兒”、“媳婦”來叙述,期盼能夠從正面直接展現女性個體本身。《姐姐》将重點放在女性個體上,自有其價值。不過我們依然需要警惕,成熟女性的生活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她們同時也是“媽媽”、“妻子”和“女兒”,她們在不同領域擔當重任、面臨挑戰。而如果要展現這樣的“複合性”,自然離不開對于多重“關系”的正視與思考。《姐姐》裡目前隻有伊能靜展現出了一些身份的多樣性,還是遠遠不夠的。我們不能依靠删除“妹妹”、剔除“姐夫”、省略社會的“枝蔓”來臆想乘風破浪,否則,所謂的風浪,不就是虛幻的修辭嗎?

學者姜濤在《今夜,我們又該如何關心人類——海子〈日記〉重讀》一文裡,曾回憶起自己在課堂上開的玩笑:“大家注意,‘今夜’海子在德令哈,他不關心人類,想到的隻有姐姐。為什麼沒想到爸爸、媽媽、哥哥、弟弟,更沒想到舅舅、阿姨和其他人,這可能是一個問題。”在現代詩歌中,“生活世界豐富的錯綜次第”、柴米油鹽組成的俗物之陣,被強大的抒情主體抹掉了痕迹;而在現代娛樂工業中,生活世界則被剪輯成另外的模樣。對此,《娛樂何為》一書的結尾,發明了“娛樂存在論”:

娛樂升華為一種新式範例、一種新式世界及存在的形式。為了存在,為了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就必須要有娛樂性。隻有具有娛樂性的事物才是實在的抑或現實的……現實本身似乎就是娛樂的結果。(1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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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何為》,作者: [德] 韓炳哲,譯者: 關玉紅,版本: 中信出版集團 2019年6月

也就是說,隻有具備娛樂性的内容才會被看見和講述,我們走到了一個極度匮乏“關系性”智慧的時刻,很容易在對立的價值觀中互相辯駁、自我陶醉,而生活世界的褶皺則被無限拉平,直至極度貧瘠。我們可以對“熒屏熟人”的故事了如指掌,卻不了解身邊普通人的故事。被忽略的、沒有娛樂價值的故事裡,甚至也包括了我們自己的故事。

也許是時候聊聊何為“乘風破浪”這個亘古的人生意象了。天寶三載

(744年)

,李白仕途失意之時,寫下“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他沒有沉溺于“我太難了”的情緒,即便遭遇偃蹇,依舊積極向上。這是困境中的浪漫主義,這是離開C位

(長安)

時的生命意志,這是曆史上的乘風破浪,亦在每一個平凡的日子裡上演。

在豐饒如海的生活世界裡,我們朝着快樂進發,又不得不像愛倫·坡《莫斯肯旋渦沉浮記》裡的船員一樣,綁緊自己的圓形木桶,從一個浪花跳向另外一個,拼盡全力,誓不沉沒。《姐姐》帶來的快樂,雖是旋渦之間的片刻甯靜,卻也讓我們記起,正是身所曆經的風浪,霸道而不失韌性地劃寬着生活的航道。

作者 | 李靜

編輯 | 張婷

校對 |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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