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大運河——勝芳古鎮。記者 田瑞夫攝

【記者手記】

8月13日，雨後初晴，行走大運河小分隊來到勝芳中亭河畔。從巍峨聳立的文昌閣俯瞰，煙波浩渺的東澱，蒹葭蒼蒼，白鹭翩然，昔日勝芳“水則帆樯林立，陸則車馬喧阗”的繁華景象，仿若浮現眼前。自春秋始，勝芳就被水澱滋潤，直至宋遼金對峙數百年間，從未間斷。而這份獨有的“地利”，在元代人工開鑿北運河後得到空前提升，勝芳逐漸迎來經濟文化的鼎盛期——明清兩代發達的漕運，令勝芳成為北方商貿重鎮，跻身于“直隸六大重鎮”行列。天時，總是垂青“地利人和”之地。今日之勝芳，西望雄安，一水相連，通運河，挂雲帆，直濟滄海，不亦是曆史的選擇嗎？

勝芳古鎮依水而生，因水而盛。

漫步于古鎮街巷，你會發覺勝芳固有的雄渾大氣與開闊包容。它們躍動在古戲樓那“動以天倪”牌匾上，彌漫在中西合璧的古民居内，飛揚在“護國庇民”的大牌坊間……登上高三丈三尺的文昌閣，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文昌閣始建于明正德年間。推開塵封的樓門，憑欄眺望，整個東澱水域湧入眼簾，頓生胸襟萬裡之感。

東澱與上遊西澱（即白洋澱）相對而命名，東西兩澱至今水系相通。曆史上，上遊白洋澱水一旦滿溢，就灌入東澱。清雍正年間，朝廷在上遊拒馬河處修築“中停河”（取意讓拒馬河泛濫的洪水停一停，折往東北方，以涵養東澱），後改為“中亭河”（取“亭”與“停”諧音）。據《清史錄·高宗實錄》記載，乾隆曾于1767年、1769年，兩次出京巡視東澱和西澱，督導澱水治理，并留下“中亭原是澱支流，偶瀉渾河水能秋”的詩句。

當地老人回憶，東澱面積曾是白洋澱的三倍。屹立在白洋澱旁的清代《澱神廟碑記》卻提供了一個可信的記載：“西澱之大，周三百餘裡；東澱尤大，周四百裡。”這表明，至少在乾隆年間，東澱水域面積仍大于白洋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這麼大一片水域，怎能不興旺發達？”勝芳鎮當地民俗專家王晟說，曆史上勝芳作為水陸碼頭，至少經曆過三次輝煌，分别是春秋戰國、宋遼金對峙和元代貫通大運河後。

勝芳始建于春秋，初名堤頭村，後更名武平亭。春秋戰國時，群雄逐鹿，小小的勝芳因水運便利，成為兵家争奪之地。而這，無疑賦予了勝芳絕境求生的堅韌毅力，最終實現了從小漁村到水陸碼頭的華麗轉變。平靜千年後，到宋遼金對峙時期，這個地處戰亂對峙前方的碼頭，奇迹般地迎來了一次南北經濟和文化的大融合。宋代，蘇洵沿運河故道北上，将南方種植水稻、蓮藕的技術傳入這裡，使東澱廣闊水域呈現一派蘆稻相映、菱荷飄香的美景——“勝芳古貌媲蘇杭，百裡蓮泊魚米香”。

真正令勝芳完成一代商貿雄鎮飛躍的是——北運河的貫通。曾經，冀中一帶河流衆多，因地勢西高東低，海河、大清河、子牙河、拒馬河等多為東西流向。元一統中原後，耗巨資修築北運河，不僅令大運河全線貫通，更将冀中地區的水系南北貫通，使其經濟政治文化等均納入到京畿輻射範圍。勝芳，正是藉此迎來真正意義上的繁盛，在明清兩代一躍而成“直隸六大重鎮”之一。

迄今勝芳還流傳着“男摸魚、女織席，挑着擔子做生意”的諺語。據考證這句諺語始自元代，說的就是勝芳人在運河貫通後以水為生，經商為業的景象。

因水而生，因商而興；流水一響，金銀萬兩。

北運河貫通後，無論北上京城，還是南下蘇杭，交通都極其便利。明清至20世紀前半葉，勝芳人多以船為生，大量船隻往來于運河上從事漕運。“幾丈長的木帆船載滿糧食貨物，從南方沿運河北上，又從北運河入口沿西河、大清河進入東澱，有的繼續逆流而上駛入白洋澱，那白帆像雲朵，在澱裡迎風飄蕩，真是壯觀啊……”勝芳鎮的老人們回憶，不僅漕運繁盛，那些販魚鹽、走山貨的老客，到了天津衛，見到浩渺無邊的大海，也不忘揚帆西來，“‘南蘇杭，北勝芳’，在這個碼頭耍不開，便休想發大财。”

地緣相近，運河貫通，使勝芳很早就得以和京津共同發展。乾隆時期，古鎮上開辟了80噸級的駁船碼頭；晚清，又開設了直隸最早的郵電局；許多新鮮東西頭天在京津出現，第二日就能在勝芳買到……這些曆史印記，至今仍存留于古鎮。從東澱大堤向北的老街道并不寬闊，但昔日曾有五百多家鋪面鱗次栉比。南來北往的客商在酒旗招展的街上穿梭，海内外的貨物在槳聲燈影裡，或沿着大清河、子牙河、拒馬河劃向白洋澱和冀中平原的家家戶戶，或順流而下，經運河周轉至蘇杭等地，甚至遠抵大洋彼岸……

據史料記載，北運河貫通後，不少勝芳人因商貿往來于江浙，至今運河沿岸一些村鎮還被稱為“小勝芳”。而許多江浙人，則沿運河北上定居于勝芳。王晟對我說，他家祖上就是揚州人，到他這裡是第六代了。上世紀初，他家還從事着草行編織業，沿運河往京津販賣。

滄海桑田，歲月變遷。如今，勝芳附近的水域小了很多，但隻要有水，勝芳就不寂寞。1985年，勝芳鎮借改革開放的春風，一躍成為河北省第一個社會生産總值過億的鄉鎮。此後，勝芳連續被評選為“中國最具發展優勢的城鎮”“中國綠色城鎮”“全國小康示範鎮”“中國産業集群品牌50強”……

水光中的勝芳，曾流金淌銀。水少後的勝芳，也曾焦慮痛苦。而如今，在人們的呵護下，随着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的逐步深入，借助與雄安新區一水相連的地理優勢，在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的推動下，勝芳定會再現“直挂雲帆濟滄海”的氣韻與景象。 記者 龔正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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