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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批情商低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3-11 01:22:49

本文受權轉載自“北京大學出版社”,id:pku-press

最近,網友将蘇轼的《記承天寺夜遊》送上了熱搜。在這篇收入中學語文教材的散文中,“懷民亦未寝”的表述引起了大家的調侃,蘇轼很可能是強行拉着睡眼惺忪的張懷民出來刷夜,原先美好的記叙瞬間變得接地氣了。

被批情商低(懷民亦未寝火上熱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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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們還腦洞大開,各種熱梗調侃接二連三,沒想到一篇再熟悉不過的古文,硬是被讀出了跨時代的“感同身受”,譬如說“你這個年紀你這個階段怎麼睡得着”,譬如說“砰砰砰!懷民:誰啊?蘇:懷民亦未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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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創作此文時,蘇轼因為“烏台詩案”,出獄後被貶到黃州已有四年了,他當時有職無權,近乎流放,但是全文的基調卻是寂寞而不冷清。

不論張懷民當時是否真的恰好未入睡,這種寫法本身合乎蘇轼所追求的潇灑風流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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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轼被貶黃州期間,他一直體現着這種風流的态度。“風流”向來是中國古代精英知識分子特有的理想精神範疇,把深邃和從容、艱巨和輕松、高雅和放任結合在一起,蘇轼作為作為一名擁有極高才情的文學家,他的放浪和風流有自己的哲學和美學基礎,但同時他也有英氣豪情的一面。在他被貶第二年先後所作的《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中,智者風流和豪傑風流分别得以表達。

《赤壁賦》體現的風流是“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一種婉約優雅的智者風流。那段著名的對于“水與月”的讨論,“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就是蘇轼所向往的通脫豁達的自由風流境界。正是被貶期間的窮困境地,使得他生出了對人生世事豁達淡定、放浪形骸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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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所作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被曆來詞評家視為“真千古絕唱”,其中的“風流”人物聚焦于周瑜,這完全是蘇轼本人的創新理解和情志寄托。“江山如畫”的自然景觀和周瑜“羽扇綸巾”的儒雅化形象,正是他内心深處的政治和人格理想的意象。雖然生命的短暫和被貶的局限始終存在,但是蘇轼的魄力正是能夠于局限中進入潇灑“風流”的境界。

對蘇轼自身情志與境界追求的了解,或許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懷民亦未寝”這樣看似不合事實,卻是“高情商”的表述。

其實,我們在閱讀文學的時候,不論是小說、詩歌、或是散文,都往往感到難以解釋自己閱讀中體驗到的驚異與美感。

文學是情感的表達,而對情感的審美又不同于對科學真僞的考察,或者對道德善惡的判斷,從具體的經典文本分析中,我們或許可以對文學的審美閱讀有更深入的體會,也能夠進一步了解各種情感的高低情商表達究竟有何不同。

01 讀小說要看到人物的情感和心靈

在我們讀四大名著時,往往會讀到很多不合理的情節,比如《西遊記》顯然是基于傳說想象和藝術加工,又如《水浒傳》中很多英雄的體力和胃口顯然有誇大之嫌。

但是,藝術本身不同于科學,它的真在于情感方面,而不是物理的真實。一部好的小說目的在于深挖人心理深層的奧秘,就需要通過假定、虛拟,以超現實乃至荒誕的因果,達到更高程度的真實。

比如“武松打虎”的情節,就在當代遭到了很多網友吐槽,老虎怎麼可能被幾十拳打死,這段描述有太多不合科學之處,簡直和“給老虎一個滑鏟”的段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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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晚清,就有學者認為武松打虎寫的很假,他說武松一隻手将老虎的頭按到地下,另外一隻手握緊拳頭,猛捶,就把老虎捶死了,這是不可信的,因為老虎的腰又長又軟,即使摁住頭,它的四個爪都會掙紮,武松這時恐怕就必須用另一隻手摁住它的屁股,這樣僵持下去,最後精疲力竭時,吃虧的肯定是武松。

但是,《水浒傳》設想的這段情節,假設武松沒有被老虎吃掉,卻打死了老虎,其間過程卻将武松這一人物打出了他的常規狀态,使得武松身上的“人性”得以凸顯。這段情節也成為了幾百年間感染無數人的經典。

武松之所以打虎,不是出于為民除害的目的,而是因為執意不聽店家的勸告,哪怕看到告示也為了面子,“須吃他恥笑,不是好漢”。直到一陣狂風,一隻吊睛白額大老虎出現在眼前,這時武松驚叫一聲,瞬間“酒都做冷汗出了”,由自信變為恐懼,甚至緊張地打斷了貼身哨棒。

這時,就出現了那種“不科學”的打虎方式,老虎被拳頭打得七孔流血、頭骨都破裂了,而武松的拳頭卻絲毫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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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虎之後,武松卻變得實際了,他希望将老虎拖下山賣些銀子,但是“使盡了力氣,手腳都酥軟了”,“神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當他在山腳遇到兩隻獵戶扮的老虎時,心态卻是“阿呀,我今番罷了”。雖然他的體力被神化了,但正是心理上的凡人化,使得武松形象越來越貼近讀者。大英雄的小心眼,他面對老虎的恐懼,都會感染我們,使得我們獲得對自我、對人性的審美體驗。

又如許多曆史粉批判《三國演義》對曹操的刻畫,認為存在太多的虛構,也使得大衆誤解了曹操。但是為什麼這種虛構的文學形象能夠受到人們的喜愛?為什麼“甯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成為了名言?

其實,藝術作品本身有獨立于曆史科學的審美價值,而且《三國演義》的虛構特别有天才。它不僅醜化了曹操,也對他進行了美化,它虛構了曹操主動設計刺殺董卓,也虛構了曹操在陳宮面前的大義凜然,乃至感動了陳宮。這種虛構的感染力在于,它成功地表現了曹操如何由英勇無畏的好人,變成了奸詐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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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曹操的虛構,最精彩的是體現了他本身的轉變根源在于其心理的“多疑”,這種多疑是一種可怕而罪惡的多疑。羅貫中虛構了曹操性格邏輯的轉折點:多疑。它每逢情節發展,都成為關鍵。曹操的多疑,其邏輯是由極端懷疑變成極端惡意,乃至迅速地出手。而“甯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作為高度藝術成就的極緻,體現了曹操由極惡到無恥,乃至于理直氣壯。

從倫理角度,曹操這一人物是個惡人,但是從文學的角度,他卻是一個很豐富很複雜的人,是一個不朽的審美形象。因為它把醜惡的人物的内心、他的生存狀态、他隐秘的自我感覺表現得淋漓盡緻。閱讀曹操是集審美、審醜、審惡于一體的一種體驗,它讓讀者從一個更高的角度來審視人性。

02 詩歌的意象和意脈你看懂了嗎?

古典詩歌本身是抒情言志的,它的審美規範形式對内容便有所要求,我們在中學時期都學過分析詩歌要從“意象”開始,但是意象本身究竟有怎樣的生命力?

賀知章的《詠柳》家喻戶曉:“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許多人分析這首詩的時候,隻是簡單地指出詩中的比喻,尤其是後兩句“十分巧妙”,但是難點恰恰在于比喻究竟如何巧妙。

詩歌是以情動人的,“一切景語皆情語”,一首好詩恰恰需要以詩人的情感來同化物象的特征,“意”要決定“象”。賀知章的比喻,并不完全符合柳樹和春風的客觀特征,但是詩的美在于主觀情感的真誠,詩人帶着自己的感情來觀察柳樹、體驗春天,就使得柳葉和春風發生了“變異”。這種情感帶來的想象是自由的,它的審美價值也是獨立而非功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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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局限于每個單獨的意象,而忽略了一首詩中意象群落之間的有機結構,也容易陷入“得象忘意”的困境。古典詩歌的情感往往不是單一的,作者的情感往往不斷變化,在詩中便潛藏了一股“意”的脈絡,它将不同意象串連起來,比意象更加隐秘而難以把握。

比如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莺争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裡白沙堤。”人們往往關注這首七律的颔聯和頸聯,被如此華麗的語言和美好春色所感染,然而,深層次的“意脈”卻容易被忽視。

其實“淺草才能沒馬蹄”最為精彩。通常春天來臨時,一般先是“江南草長”,然後才是“雜花生樹”,然而這裡卻是花已經開得“迷人眼”了,而草才僅僅淹沒馬蹄。這種分析還是限于象,背後更深的“意”,是騎在馬上的人對淺草的瞬間的發現、微妙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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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沒有分析到貫穿首尾的意脈,由颔聯到頸聯的轉變,關鍵在于詩人發現“淺草”的驚喜到如此程度,以至把它看得比亂花迷人更精彩,以至這個騎在馬上的人,甯願不騎馬,在白沙堤上行走,和大地、淺草相親。這個貫穿首尾的意脈完整性出來了,草比花更可愛的情感特殊性也就一目了然了。

李白的絕句被曆代諸家公認為成就最高,他的《下江陵》也在七絕“壓卷之作”榜上有名,它雖然隻有四行,卻包含着李白複雜的生命體驗和藝術創造的種種奧秘:“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作此詩時,李白因永王璘案而被流放,剛剛得到赦書,全詩自然體現了歸心似箭的情感,許多人也分析過為何三峽如何險惡,李白在前兩句卻誇大其速度,這體現了他内心的輕松和解脫。但是為何不說“輕心已過萬重山”,而說“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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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李白這首詩的詩眼是一個“輕”字,似乎還不太恰切,因為忽略了“輕舟”與“輕心”之間微妙的差異。正是這一字之異,使得詩人的感覺和俗人的感覺劃出了分水嶺。輕心,是一種感情,這種感情直接傳達是吃力不讨好的;一旦把它轉化為感覺,在船上的詩人的感覺,由心輕變成舟輕,讀者就不難被感染了。三峽潮水奔流,舟越是輕,就越是不安全,但是在詩歌裡,偏偏要說輕舟才有安全感。

這裡面情感對“舟”的同化,并非顯性的形變或質變,而是通過整體的“意境”。絕句第三句向來體現“婉轉變化”的工夫,這首詩前兩句是相對獨立的視覺描述,在第三句轉化為聽覺;而猿聲由悲變為美,顯示出高度的凝神;到了第四句卻突然終結,轉為已達江陵的欣喜和安甯;而猿聲與默默的欣喜、行舟與靜的安甯之感、持續的歡欣與終點的突然抵達,這些構成了多重張力。

“輕舟”好于“輕心”,正是因為詩歌整體的情感層次變化。

03 文學作品背後的境界你看見了嗎?

文學中的情感并不隻限于審美價值,雖然審美價值有自己的獨立性,但是真、善、美有相互滲透的層面,詩言志,文載道。

人的精神如此豐富複雜,在每個文本中都隻是反映了一個人心靈的一個片斷、一個側面,甚至是一刹那,審智的層次也往往不易被解讀出來。

在柳宗元的《江雪》中,“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為什麼不能被解讀為“釣魚”?“釣雪”和“釣魚”,一字之差,卻是兩種價值層次。

“釣雪”是不計功利的審美價值層次,是天地與人生的高度統一,超越于外部環境的嚴酷,是人物内心的高度平衡,也解脫了内心的物欲壓力。釣雪的特殊性,還在于是“獨釣”,但這個人物卻沒有孤獨感,有些像陶淵明的“雲無心以出岫”中的“無心”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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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則是實用功利層次,絕對是“有心”的。即使就功利而言,這麼寒冷的天氣,即使不凍死,能夠釣到魚的可能性幾乎等于零。但是不同的文體有着不同的規範和審美,詩中的人是理想的人,不怕冷,享受孤獨,沒有功利目的,那是一個無心的境界。在柳宗元《小石潭記》這篇散文中,他就更為現實,因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而離開石潭。

在王維的《辛夷塢》中,意境的空靈似乎缺失情感的變化,卻帶着禅意的哲學:“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這裡可以感到意境,感到意象之下的主觀意味的微妙,但詩中點明“無人”,意脈卻應該是人的。

紅萼是鮮豔的,開在山中,本該有欣賞的目光賦予它情志價值,它卻不受“無人”的影響,兀自花開花落,生命自然運行,與人的喜怒哀樂的情緻毫無關系。

這裡的精粹在于表面上“無人”的感知,實際上還是有一種目光,坦然的、淡定的目光,看着生命的生長和消逝的過程,心境似乎微波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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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種情感的不變,卻有更深的意味,那就是某種帶着禅意的哲學。萬物皆自然,人的情志隻有遵循大自然的時序,才是自然的、自由的,這本身超越了世俗的觀念,進入了人生更高的哲理境界。某種意義上,這更符合“不着一字,盡得風流”的理念,是中國古典詩歌的神品。

《嶽陽樓記》洋洋灑灑,實際上是滕子京請範仲淹幫忙寫“記”,範仲淹本人寫作時根本沒去過嶽陽樓,完全憑借想象寫成了千古名篇。這篇散文的核心在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它作為一種人格理想,實際上套用了孟子的“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

然而範仲淹的名言卻比孟子的更有感染力,孟子以邏輯的演繹見長,所說的完全是道;而範仲淹卻以情感和理性動人,情與志、情與理交融,既是哲理,也是抒情;而且在語言上,同樣是對稱的表述,範仲淹的語義的對立是雙重的,第一重是“先天下”和“後天下”,第二重是“憂”和“樂”,意味更為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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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在音節和節奏上,“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和“先天下而憂,後天下而樂”是一樣的意思,但是節奏上感覺就精彩得多。

“之”字使得“憂”和“樂”在語音上得以重複,而語義上有所區别,這造成一種短距離同與不同的張力,在兩句之間又構成一種對稱效果,由語音和語義的相關性和相異性,強化了情理交融、情志互滲。一唱三歎的抒情韻味由于這種結構而強化,構成了此文的最亮點。

文學作品中的許多表述,乍看起來不合邏輯,或者語言十分簡單通俗,卻有着強烈而無形的感染力,這便是文學的審美價值,所謂“無理而妙”。

對文學作品的審美閱讀,包括了審美、審醜、審智多個方面,也需要我們對不同體裁的審美規範、意象意脈、語言結構有着更為細緻深層的把握。

來源:北京大學出版社(id:pku-press)

編輯:孫嘉婧、黃泓

觀點資料參考:《審美閱讀十五講》,孫紹振著

編輯: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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