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老屋後面是一條河溝。暖陽甫出，河溝兩岸柳樹和槐樹的枝條就柔軟了起來，清淺的水面總能倒映它們的影子。很多時候，我早起不是為了看樹，而是站在路壩的一方條石上看水中的樹影，總能清晰地看見樹上鳥兒的倒影，它們不瑟縮，也不張揚，安靜得像樹枝上的一部分。直到霞光籠罩村莊，一隻鳥才啾啾地亮起嗓子。在冬日，這樣的鳥鳴短促但清亮，似乎可以孵化出一串花香鳥語。日子稍久，我也熟悉了那些飛翔的精靈，它們各抒己“聲”，在晨光裡急促呼朋引伴，有的清脆，有的綿軟，鄉村寂寥的早晨除去迷蒙的霧，就是一阕可以譜曲的林間清詞了。

河溝邊一排樹兀立，南方無風無雪，日光也充沛，枝條柔軟的居多，低垂到水面。倘有霧，水面就浮起一床床白的棉被，那些鳥變得混沌起來。太陽還未出山，早起的人也驚不起近處的鳥，直到霞光一點一點透過飄遊的水霧鍍亮它們的羽翅，驅散冷冽，鳥雀們試探着發出的音符便逐漸清晰起來。一川清流，夾岸蒹葭，鳥兒錯落有緻的曲子時高時低，遙相呼應，仿佛琴師修長的指尖劃過林間的鋼琴，咕咕，唧唧，喳喳，啾啾，聲音震顫了風，風糅合了光，光沉浮着生靈，生靈蓬勃着巷闾，巷闾間飄蕩着光影和聲樂，彌散開來的油彩從溝渠中流淌出來，悠悠地充盈村舍，覆蓋着老屋的山牆和門扉。

這是穎淮大地上的清晨，這是泉河臂彎裡的清晨。

幹淨寬闊的水泥路兩側，桐樹和楊樹的丫杈也歡躍着鳥鳴，在濕漉漉的泛着五彩的空間滴溜旋轉，讓人分不清這些聲音到底來自哪棵樹上的哪隻鳥兒。它們偶有間歇，村莊安靜得聽見光線撫慰屋頂的聲音。突然，一聲銀瓶乍破的聲響，讓人分明感覺到鳥兒的存在。和鳥兒對望，它們引頸、抖羽、伸腿，活潑靈動。

霧氣在頭發上凝成銀絲，鳥鳴在耳邊萦繞，鼻孔都是清爽的涼氣。村莊洋溢着暖人的氣息，遠處綠油油的田疇像巨大的草毯，近處明瓦白牆的鄉間别墅井井有條。臘梅在鄰裡的花牆内吹起喇叭。走親串友的人們精神抖擻，臉上寫滿欣喜和知足，仿佛他們帶來的喜氣瞬間便能感染一切。

再向前，是園溝，有青石闆的橋，需小心慢行。200多年的風雨，把一塊塊青石條侵蝕得了無棱角。柔和的晨曦傾瀉過來，石橋泛着幽深的顔色。

走在南園的田間，麥苗展開綠色，坡坎和溝頭泛着似有似無的鵝黃，那是冬油菜的花。年一過，它就缤紛起來了，明晃晃地獻出金子，它的金子總是鋪天蓋地。

王新是皖北大地上的一枚翡翠，是穎淮衣襟上的一束胸花，是大美阜陽金絲玉佩上的鈴铛，它生動富饒，灼灼生華，它的根深植熱土，汲取營養。王新不僅昭彰着新農村的時代氣象，也奔湧着春風帶來的資訊。這裡的人無論是在外打工還是在家鄉建設，都能用雙手創造财富，用腳闆踏出新路，用汗水澆灌美好未來。

站在樓頂觀望，層層疊疊的綠猝不及防地撲面而來，流蜜滴翠，沁人心脾。穿越白雲的陽光，成弧線一般的優美，從空中飄逸下來，交相輝映在遠村近寨的河面上，銀亮的河流蜿蜒向前，像一匹無垠的綢緞。

陽光擡升，高過樓頂的樹枝綴滿“七巧音符”，那是吉祥的鳥兒，它們的歌聲落在滿園的春色裡，落在含羞欲笑的花瓣間，落在小魚遊弋的河面上。間或，一隻鳥兒引頸高歌，其他小夥伴就安靜下來，聽春天進行曲。歌聲歡快明麗，悠揚清脆，然後奔向春天，像一條小河潛入植物的根部。王法艇

來源： 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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