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曆史的女人——第1359期）

讀書之樂何處尋，數點梅花天地心。歡迎走進今天的《漫說宋詞》，今天華之為大家分享的是：伊人是誰？來看柳永的：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這兩句詞出自柳永的《蝶戀花》，是柳永最經典的一首詞，全詞如下：

伫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拟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那是一個春天的黃昏吧，柳永久久的伫立在高樓上，遠處草色翠碧，煙光迷蒙，遼遠而細微的風從臉上掠過，卻吹不散他心中的萬千愁緒。本打算放縱一下，一醉方休，可是歡樂那麼勉強，像劣質酒一樣品咂不出一點味道。不過，詞人并不後悔，為了伊人，他覺得即使憔悴也是值得的。

在這裡我們先探究一下，“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個“消得”的意思，按大衆的理解，消得，就是消瘦，我為你日漸消瘦卻不後悔。其實，在古漢語中，“消得”隻有四個意思，一是需要，須得；二是值得，配得；三是禁得起；四是享受，享用。從這四個義項來考察，“為伊消得人憔悴”中“消得”應該是“值得”的意思。

作“值得”來解後，柳永的這兩句詞就變成了一句動人的情話：為你衣帶漸寬我也不後悔，你就是那個值得我憔悴的人。這樣的表白充滿落筆無悔的感染力，也成為了宋詞中相思男女的表白金句。

那麼，柳永詞中的伊人到底是誰呢？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柳永的身世和經曆。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從小便立志功名用世。年輕時因沉迷杭州繁華之地，虛擲了一段大好青春。但長期出入煙花巷陌，加上大量民間俚語的滋養，讓柳永的詞生出柔曼婉約的風緻，“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便形象說明了他的詞傳唱度之高，連當時的仁宗皇帝也是他的鐵杆粉絲。

公元1008年，柳永躊躇滿志赴京趕考。但第一次應試他竟然落第了。柳永并不在乎，他把這次考試失利，歸結為偶然的失誤，還在一首《鶴沖天》裡寫道：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并再次轉身，潇灑走入汴京城紙醉金迷的繁華巷陌，夜夜笙歌，貪醉複醒。也是在這裡，他認識了蟲蟲，一個美豔而溫柔的女子，悄悄遇見自己的愛情。

但是，男人的心，豈是一個女子就能輕易占滿的，仕途、功名才是男人永遠的荷爾蒙，離開了這些，再好的愛情也隻是一時之藥。

于是，公元1015年，柳永再次參加禮部考試，竟然再度落第。

公元1018年，公元1024年，柳永第三、第四次落第。

當自負才情的柳永親耳聽到宋真宗對他的評語：屬辭浮靡，他才豁然開悟，原來，他的這些風花雪月的詞作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也是在這個時候，柳永和蟲蟲的愛情出現了裂痕，柳永終于決定離開京師，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流浪生涯。而他的詞也在羁旅行役的漂泊和孤寂中，漸漸洗去浮靡，脫盡冶豔，有了曠野的開闊和遼遠。

史上并沒有記載柳永寫作《蝶戀花》這首詞的時間，但從其蒼涼的詞風和詞人低沉的心緒來看，當是寫于他離開蟲蟲之後的流浪途中。

某一天，當羁旅中的詞人登上高樓，極目遠眺，黃昏和落日調和出的春草茫茫，仿佛看不清方向的前路，而半世流離和辛酸又似乎都挾着風聲自遠方呼嘯而來，也是在這樣的人生梳理和反思中，柳永的心告訴自己：不後悔，他所有的惆怅，孤獨，悲愁，甚至所有的振作，都隻是因為心中的伊人，那個她。

這個她，你說是他心中不能忘掉的愛情也可，但若說是那個一直在理想路上苦苦追尋，不言放棄的另一個自己，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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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看上去是癡情之語，其實更像一句大徹大悟之語。無論愛情有多折磨人，無論理想有多高遠，無論追求的過程有多艱難，多痛苦，卻始終不放棄。那麼這個追求的過程，其實已經散發出無限光華，而且賦予人生以極緻的意義了。

無論最終成功與否，柳永一定都會心存感激，感激自己曾經那麼努力過，而努力的人生，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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