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違六年之久,歌手戴佩妮終于在近期推出了全新創作專輯《被動的觀衆》。這張專輯裡的12首歌依舊由她本人包攬詞曲創作,她用熟悉的老朋友一般的口吻分享着自己的生活狀态與所思所想。其中,既有她對于複雜人性和人際關系的觀察與思考,也有她抽離而冷靜的自我剖析與審視。
《被動的觀衆》上線後收獲諸多好評,被認為既保持了戴佩妮一貫的音樂風格,也能看到她作為創作者的變化與成長。戴佩妮接受新京報專訪時表示,以往她更多的是在音樂裡單方面地講述自己思考後得出的結論,這張專輯則是雙向的、開放式的,她落了筆卻還沒找到答案,渴望與大家有更多的交流讨論。
戴佩妮說新專輯記錄的是她真實的樣貌。 受訪者供圖
有歌迷從新專輯裡聽出了跟她出道時期作品相似的味道,戴佩妮坦言自己寫完回看也有這種“相似感”,但這是創作過程中自然形成的,并非自己的主動設計。《被動的觀衆》記錄的就是現在44歲的戴佩妮很真實的一個樣貌。
變與不變:
新專輯裡的“相似”不是設計,是我真實的樣貌
音樂與創作被戴佩妮視為自我陪伴和療愈的養分與良藥,她通過作品來記錄自己的生命,也向大衆講述她的經曆、傳遞她的思考。創作《被動的觀衆》的戴佩妮正經曆着人際關系的挫折動蕩,她對人情世故的複雜難明感觸日深。她越來越多地感受到,别人并不會因為她善意的堅持而有任何改變,所謂的堅持最終不過是感動了自己、委屈了自己而已。于是她把這些觀察和感受寫進了歌裡,通過音樂創作來舒緩情緒、獲得療愈。
這張專輯裡,有被大衆輿論場無形傷害的《被動的觀衆》,有勉勵自己不要為失誤而糾結自責的《小失誤》,有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自我剖析《背信者》,也有渴望自由的《随風所欲》……歌迷評價說,這是一張曲風辨識度很高的、非常“戴佩妮”的作品,會讓人不禁想起她早期的音樂,但又能看到變化和成長。戴佩妮對這樣的評價感到很安心,她說自己從沒想過要突破什麼風格。就算大家覺得“佛跳牆”樂隊是她很突破的路數,但裡面有很多歌其實是她出道早期寫的作品。“基本上我并沒有覺得那是另外一種風格,那本來就是我音樂的一部分。”
在《被動的觀衆》這首歌的MV裡,戴佩妮身處一個巨大的繭中。 圖來自受訪者微博
寫完《被動的觀衆》之後她跳出來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有些詫異地發現這張專輯好像回到當年剛開始創作時的狀态了。她又找了熟悉的合作者從音樂和弦、歌詞等方面對比分析,大家一緻認為是有些相似的。“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也不會介意(相似)。可能是我到了現在的年紀,受到周圍環境、身邊人的影響,還有我自己對事物看法的改變,成就了這張專輯現在的模樣。它不是我設計出來的。它記錄的就是現在44歲的戴佩妮很真實的一個樣貌。”
和此前的音樂相比,《被動的觀衆》表達上的确有所不同。“以前發專輯比較像我單方面在總結一些事情,寫出來的内容我自己是做得到的。這張專輯寫完之後我在情緒上釋懷了,但老實說很多事情我還做不到。比如《随風所欲》像風一樣來去自如,那是我希望自己能做到那樣。再比如《小失誤》,我是做錯一點事情都要放大的人,要做到歌詞裡寫的馬上釋懷甚至開香槟慶祝是很難的。寫下這些‘目标’是提醒自己争取做到,目前我還在路途中,希望大家陪我完成這一段路。”
《被動的觀衆》探讨了複雜的人性與人際關系,戴佩妮對此也難有确定的結論,她希望能跟歌迷就這一話題深入互動,共同尋找答案。“我獨自一人落了筆,下了注腳,但還是很孤獨的。這是寫人際關系的,人與人之間其實很需要溝通交流,所以這張專輯是開放式的,我專門留白了空間,希望和大家有更多互動。”隻不過礙于疫情,她現在也沒辦法通過現場演唱的形式跟歌迷交流,因此非常歡迎大家在社交媒體說出自己的感受。“不一定是贊美,可以是批評。隻要@我就能看到,我虛心接受任何的指教。”
主動與被動 :
開始往内審視自身,從追求完美到順其自然
在這張專輯中,戴佩妮的創作心态有了轉變。 受訪者供圖
《被動的觀衆》也記錄了戴佩妮創作心态的變化——從熱情主動地關心他人到被動地退回人際交往的安全距離,自我審視、自我對話,與自己和解。這樣的變化并非朝夕之間發生的,而是長期日積月累造成的。“不管是人際關系、身體健康,還是大環境的變化,都讓我在這個時間段順其自然地想要去清理身上背負的東西。”戴佩妮形容之前自己活得很“重”還毫無察覺,今年以來經由很多好朋友的提醒,她才醒悟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了,于是開啟“被動”模式,開始往内審視自身。
以前的戴佩妮更像個完美主義者,凡事總想做到最好。“舉個混音的例子,整張專輯的低頻高頻、聲音的亮度暗度在哪裡,母帶後期處理的寬度是怎樣的……各方面我都有很細緻的要求。唱的時候我也會一直磨一直磨,一定要達到心裡預設的那個标準。”而在做《被動的觀衆》這張專輯時,她的心境由主動轉成了被動,在很多方面都放手了。唱的時候不預設“應該怎樣”,而是怎麼舒服就怎麼唱。編曲、混音、母帶後期處理等方面放心交給合作多年的夥伴,讓他們按照自己覺得最合适的方式去處理。
她也會反思之前做音樂專輯那麼細緻的要求,搞不好也是活在自己的盲點裡,限制了很多的可能性。這次放手一試之下,《被動的觀衆》反而成為了她這麼多年做專輯最舒服的一次經曆。“我也不能判斷這次的成效是好或者不好,隻能說這是2022年的戴佩妮最舒服的方式,也是她最想要的專輯的樣子。我現在最想要的狀态就是舒服自然。既然永遠無法做到别人眼中的最對和最好,我就隻希望活成現在的自己喜歡的樣子,而不是别人期待我的樣子。”
也因為這種心态的變化,專輯裡很多歌都是開放式的讨論而沒給出答案。包括《被動的觀衆》MV結尾戴佩妮裹在繭中的畫面,是作繭自縛還是破繭成蝶,是恐懼還是安全,似乎都可以講得通。“我還在繭中沒有走出來,就順着這樣去發展好了。”戴佩妮覺得,人要活得像水一樣,遇到石頭就轉個彎,勇敢面對生活之餘也要順着大環境走,才能找到一個更舒服的方式。“如果強迫自己在艱難的處境裡還要追求完美,那對自己也太嚴苛了。”
戴佩妮的音樂專輯習慣用一首正能量的歌來結尾,這次專輯的最後一首歌《有何不可》也是如此,歌迷從中輕易辨識出了她早期标志性的吉他搖滾風格。歌詞開頭寫道:“你累了嗎?成人的世界多不容易啊,還努力活成别人讨厭的樣子多傻。但傻有什麼錯啊,不如快樂吧,反正想不通還是要接受它。”戴佩妮卻說,這首歌看似很勇敢,實則也蘊含了創作者内心恐懼,譬如結尾的幾句:戰勝了烏合,碾碎了招惹,屏蔽了倒戈,前進吧忐忑。
在音樂裡戴佩妮非常誠實地告訴大家,雖然自己已經決定要勇敢邁出下一步,内心還是有忐忑和害怕的,她是抱着對未知的、恐懼的心情繼續往下走。她形容這種心情有點像去玩蹦極,上去高台之前不斷給自己打氣說“你可以”,可站上去預備跳之前自己經常會“秒慫”,不過最後終歸還是會往下跳的。“我不是做大事的人,也不是女強人,我真的就是小人物的心态。勇氣我是有的,但遠遠沒有強悍到無懼無畏的地步。”
【新歌解讀】
專輯《被動的觀衆》封面。
01.《随風所欲》
我想我必須
允許自己
從今 随風所欲
好像還蠻多人反映這首歌不太像我寫的東西,但我創作的時候沒有想過像不像(自己以前的風格)的問題。這首歌是在我隔離期間寫的,當時就有一種哪裡也去不了的挫敗感。我隔離時住的酒店靠海,記得那一天風很大,那聲音鬼哭神叫的,很恐怖。我覺得好像有人在呼喊我,要跟我對話。我就拿起吉他來開始刷和弦,聽着外面風的嘯鳴聲,想到了很多事情,跟它做了一次這樣的對話。
它跟我說:“你早就該把自己幻化成一陣風了。”因為身而為人,想要随心所欲實在太難了。如果不能随心,那就随風吧,沒有目的的、不受束縛的流動,順其⾃然地找回平靜的⼼。所以這首歌前面一段歌詞跟後面的一段是反向的。一開始是希望,到後面就用“我就是一陣風”的肯定句去完成這首歌。
做小樣的時候,我直接使用了手機采樣的那一天的風聲。(編曲)老師聽了那個風聲覺得很酷,但也覺得有點恐怖,因為從窗戶縫隙透進來的那種呼嘯的聲響并不是那麼順暢跟美好,于是他去采樣了其他的風聲放在歌裡。而我手機采樣的比較特别的風聲呢,就把它變成了另外一個樂器,放在中間的間奏部分。
02.《背信者》
痛苦已屬過去了 或尚屬未來
倘若一蹶不振無力再重來
那也是我的活該
你有空再可憐我 被咎由自取給吞沒
相信很多朋友看到歌名會誤以為這首歌是在講誰背信了誰,其實是我背信了我自己。我們都知道守住健康是最重要的事,但往往活着的過程總是不斷對它做出傷害。背信了先愛自己的基本要素,直到驚覺快無法呼吸時已來不及。“生而為我”的一個責任就是要照顧好自己。我是一個非常在意責任感的人,竟然對自己最不負責任。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曾經生過病。病好之後,我有時候就會忘記,然後又開始傷害自己。撇開飲食生活習慣這些方面不談,我覺得情緒也是影響健康很重要的一環。我們經常會在人際交往中覺得:“哇,誰誰背叛了我!”由此産生各種負面的情緒。但如果沒有管理好這些情緒,就會對健康造成傷害,到頭來你發現自己才是最不守信用的那個人,根本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健康。
生日當天我寫下了《背信者》,就像把自己擺上手術台,經曆了⼀場⾃我解剖式的健康反思。這個創作的視角是非常特别的,我覺得某種程度上也是很殘忍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用這樣的視角為自己的健康寫首歌。其實我是責備自己的,覺得我對自己很壞,背信自己這麼多年真的很不應該。但我壞故我在,我能怎麼辦?所以我也在歌裡跟大家說,你們有空再來可憐我,沒空就不要理我,因為這是我需要承擔的後果。我也一直告訴自己,要多和自己對話、握手言和。《背信者》是我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我覺得這應該是畢生難忘的一份禮物。
03.《多虧你啊》
多虧天真又浪漫的偶像劇啊
感謝真實又純屬虛構的演法
那些幽默又不負責任的笑話
此刻多麼偉大 讓人忘了去想
整張專輯的中心主軸是《被動的觀衆》嘛,所以《多虧你啊》本來不是第一主打歌。但我這麼久沒有跟大家見面,不想第一首歌就讓大家感受到壓力或者情緒低迷。所以就選了《多虧你啊》這首展現這段時間大家共同狀态的歌作為第一主打歌。雖然疫情讓大家悶壞了,但也許能試着保持開朗樂觀的心情,通過生活中的小事物找到一些自得其樂的方式,比如看偶像劇、綜藝節目、學做菜等。
我以前是一個非常好動的人,疫情期間我學會了安靜下來,什麼都不做。可一旦開啟了被動模式之後,我的行動力就變慢了很多。所以要感謝一直在等我音樂的朋友們,如果不是你們的期待,還有我同事的鼓勵、家人親友的陪伴,這張專輯我可能會擱置得更久。多虧了你們讓我有動力,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想法和心情趕緊整理出來和大家分享。
《多虧你啊》送給每個受疫情影響而心情低落的你我,即使日子再難熬,還是有守護我們的愛。雖然無法時刻陪在彼此的身邊,但透過音樂的連結,陪伴彼此的心一直都在。
04.《密室逃脫》
誰點了個火 煙總撲向我
沒及時閃躲 全是我的錯
窒息的輪廓 裝淡定自若
被懷疑也要隐藏的線索
我第一次玩“密室逃脫”是去年在上海,隻玩過兩次,但玩了兩種比較極緻的玩法。一次是非常燒腦的,玩了兩個多小時,結束後我還很蒙,因為我在遊戲裡被設計殺死了,但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第二次是一大早去玩的,我覺得遊戲裡的NPC(非玩家角色)可能都還沒有睡醒吧。那次是比較驚悚的類型,要從廢棄醫院裡逃脫。
我是很直線條的人,隻知道100米要沖到終點就對了。很多事情我都很容易相信,也不知道過程中要怎麼設計。其實我覺得密室逃脫、劇本殺我都玩不好,總擔心會拖後腿,和我一隊的玩家會怪我。但我是一個很會觀察、放大的人。通過玩“密室逃脫”的兩次體驗,我把視角拉遠一些來看這個遊戲,每個環節其實跟人性有很大的聯結。對應到人際關系上,如同密室般有很多線索任務與試探要厘清,非常複雜且存在很多的質疑與猜忌。
所以我借助了“密室逃脫”的遊戲模式作為一個出口,去講糾結拉扯的人際關系。就像我陷入了這一場遊戲當中,在第一時間感受到危險時卻沒有即時逃離,像轉不停的陀螺般陷入了偏執的自虐,隻能等待設下陷阱的人停止這場混亂,無處可躲。而到底是誰開始了這場遊戲,我甚至也不知道。
新京報記者 楊蓮潔
編輯 田偲妮
校對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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