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 書江西造口壁

◎辛棄疾

郁孤台下清江水①，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②，可憐無數山③。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④。江晚正愁餘⑤，山深聞鹧鸪⑥。

【注釋】

①郁孤台：古台名，在今江西贛州市西南的賀蘭山上，因“隆阜郁然，孤起平地數丈”而得名。清江：贛江與袁江合流處舊稱清江。②長安：今陝西省西安市，為漢唐故都。這裡指淪于敵手的宋國都城。③可憐：可惜。無數山：指北方淪陷國土。④畢竟東流去：暗指力主抗金的時代潮流不可阻擋。⑤愁餘：使我感到憂愁。⑥鹧鸪：鳥名，啼聲凄苦。

【譯文】

郁孤台下清江的流水，水中有多少行人的眼淚。眺望西北方向的長安，可惜隻見到無數的青山。

青山擋不住，浩浩江水終于向東流去。日色漸晚，江邊（的我）正滿懷愁緒，忽又聽到深山傳來聲聲鹧鸪的啼鳴。

【賞析】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作于宋孝宗淳熙三年，當時辛棄疾南歸十餘年，在江西任任江西提點刑獄。他來到造口登上郁孤台，寫下了這首詞。

上片追憶舊事。詞人登上郁孤台，想到四十七年前金兵南下，幾乎将南宋滅亡之事，心中無限悲慨。然而詞人報國無路，不由将滿懷悲憤，化為悲涼之句，一江流水，竟化為行人流不盡的傷心淚。然而這淚意蘊深廣，未必專指一事一人，從南宋王朝建立之後，一直苟安半壁，幾次差點滅亡，其間不知有多少愛國志士和民衆為其憂急落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這裡的“長安”指北宋都城汴京。在這裡，詞人把強盛的的漢唐故都長安，作為王朝振興的象征。詞人北望故國，心中無限眷戀。擡望眼，本能顯出境界之高遠。然而，中間有無數青山重重遮攔，望而不見，境界遂一變為沉郁。詞人的滿腔忠憤之氣，隐然可見。

下片抒發壯志難酬的悲憤之情。“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雖然青山能遮斷行人的視線，卻擋不住江水東流之勢。這裡以“青山”喻主和派，以“東流水”喻北伐志士，奸佞雖多但它擋不住北伐的呼聲。

可是歲月無情，恢複大好河山的壯志何時才能實現？正在這時，深山中傳來鹧鸪的聲聲啼叫，詞人不由得想到種種現狀，頓時憂心忡忡，陷入了無盡的哀愁中。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字幼安，别号稼軒居士，曆城（今山東濟南）人。早年曾率衆參加耿京領導的抗金義軍，任掌書記。曆任地方通判、提點刑獄、轉運副使、安撫使等職。多次上書力主抗金複國，皆不為所用。後閑居江西上饒、鉛山一帶達二十年之久，晚年出任浙東安撫使及鎮江知府，不久去位，憂憤以終。詞風豪放，與蘇轼齊名，并稱“蘇辛”。存詞六百多首，為兩宋詞人之冠。有《稼軒長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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