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畦”,普通話讀作“qí”,《現代漢語詞典》列有兩個義項:一是指有土埂圍着的一塊塊排列整齊的田地,一般是長方形的,如菜畦;二是用于計算種在畦上的作物的數量,如種了一畦韭菜兩畦蔥。
三畦菠菜
而在黃縣話中,“畦”的讀音發生改變,“qí”變成“xí”,但這裡有個複雜的情況,聲母“x”在黃縣話中讀為兩套聲母,分别為“ʃ”和“ç”,前者讀如西、席、細,後者讀如稀、喜、戲。“畦”在黃縣話中讀如鞋(在黃縣話裡,“鞋”的韻母不是ie,而是i,讀作çi),調作陽平。至于為什麼聲母會發生改變,一直是我想搞明白的。我堅信,每一個聲母的變化後面都有一段故事,隻是我們沒有找到謎底。
後來我在寫一篇文章的時候,查詢到《本草綱目》“蘿藦”條:“三月生苗,蔓延籬垣,極易繁衍。其根白軟。其葉長而後大前尖。根與莖葉,斷之皆有白乳如構汁。六、七月開小長花,如鈴狀,紫白色。結實長二、三寸,大如馬兜鈴,一頭尖。其殼青軟,中有白絨及漿。霜後枯裂則子飛,其子輕薄,亦如兜鈴子。商人取其絨作坐褥代綿,雲甚輕暖。《詩》雲:‘芄蘭之支,童子佩觿。’觿音畦,解結角錐也。此物實尖,垂于支間似之。”
䒷蒌
此條不僅讓我知道芄蘭即是蘿藦,也就是黃縣人口中的䒷蒌,更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本草綱目》說“觿音畦”,這裡用的是直注法,就是用另一個較常見的漢字來表明這個漢字的讀音,注音字和被注音字的讀音一定是要相同的。這說明“觿(xī)”“畦”至少在李時珍那個年代讀音還是相同的,後來“畦”音發生變化,讀作“qí”,兩者讀音才不相同。而在黃縣話中,兩者的讀音仍然相同,都讀作“çi”。原來不是黃縣話的發音有問題,而是普通話不知什麼原因改變了聲母,黃縣話卻仍保留了古代的讀音。
“畦”的用法在黃縣話裡也更加豐富,可以作量詞用,也可以指田埂圍起的長條形的地,比如黃縣話說的整地,就是指播種前進行耕地、耙地、平地等工作,也包括開溝、造畦,有了畦就便于澆水、施肥和管理。“畦”在黃縣話裡還有更加靈活的用法,在整好的畦田裡播種,也稱作“畦”,比如:我畦兒點菠菜。指的是在畦兒裡撒上菠菜種子,長出菠菜後慢慢間着吃。還有一種,有點像南方的培育秧苗,就是将植物的種子或塊根栽進整好的畦兒或溫床上,待發出芽來再進行移栽,這也叫作“畦”。
地瓜生芽兒
比如“畦地瓜芽兒”,這在山裡人來說是件大事,山塂薄地種不了莊稼,隻能種些谷子、地瓜之類的雜糧。畦地瓜芽兒之前要先造溫床,黃縣話稱為“火炕”,一般是在山腳下依着山勢建成一排,有一人多高,上面是鋪着沙子的火炕,下面開有大大的竈口,畦地瓜芽兒的時候要架上火頭燒,日夜有人值守。這裡的溫暖和熱鬧像吸鐵石一樣吸引着小孩子,特别是到了晚上,看火的人弄兩塊做“母兒”的地瓜扔進炭火裡,空氣中四處彌漫着烤地瓜的甜香與焦香,用黃縣話來形容,就是讓人直“拉拉漦水”。
用來畦地瓜芽兒的地瓜叫作“地瓜母兒”,一般多是麥茬地瓜,發芽率高。黃縣南部山區種的地瓜分兩種,一種是春茬地瓜,五一前後地溫升上來之後種下的,收完麥子之後,剪下春茬地瓜的蔓兒,插到麥茬地裡,這叫“押地瓜”,是靠地瓜的莖扡插繁殖的,稱為麥茬兒地瓜。老黃縣有句諺語,“寒露收山楂,霜降刨地瓜”,麥茬兒地瓜一定要在霜降前收拾利索,見不得一點霜。它的生長期短,營養物質積累少,不如春茬地瓜好吃,主要是用來做種的。不過麥茬地瓜體形細長,不抗火,開鍋一捂就爛乎了,有些老頭老太太還是喜歡吃這一口的。
地瓜栽兒
等到第二天春天,用窖藏的麥茬地瓜做母兒畦地瓜芽兒,生好的地瓜芽兒提出來,叫“地瓜栽兒”,種到地裡就是春茬地瓜了,春茬地瓜鉸蔓(ǎn)兒扡插又成為麥茬兒地瓜,如此就開始了又一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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