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人翻譯的所有古代哲學思想都不會拘泥于一字一詞的對照直譯,而是盡可能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直述先賢聖哲的思想精華。
真理不會長篇累牍,但為了便于理解,又難免旁博引證,時過境遷,滄桑巨變,即便是幾千字的文言文,在現在看來也是晦澀難懂,加之許多當今的譯文由于或多或少添加了主觀意識,更容易讓人摸不着頭腦。特别是那些參考古之翻譯、某些教派信仰、忽視古今之别、加入個人認知強行直譯的文章。
縱觀自《道德經》以來,流傳至今的東方哲學,大都一脈相承,比如《莊子》《傳習錄》《漁樵問對》等,它們談道、論道、修心、治身、向往出世卻不拒入世,循天道以正人道。而其它摻雜誘導、預測、蔔算的著作顯然偏離了大道,是托無為之名而行有為之舉。
“道”于人而言,外顯的作用隻能止步于你的領悟能力。如果強行用來經營人生,則又毫無作用;若是領悟其神,對人生的影響又無處不在,這就是它的神奇之處!
基于這個原因,導緻很多人對“道”認知膚淺,甚至産生誤解和懷疑。所以,我希望用這種方式讓大家更直白地知“道”,感受“道”,了解“道”。
當然,這也隻是我的一家之言,更何況“道”本就無法用語言描述,我隻是把原文盡可能的口語化。
但是,如果因為我的文章引發了你對“道”的興趣,那麼你自然會對“道”産生自己的感受。
善莫大焉!
原文太長,在此不附,若因本文産生興趣或建議,可自行查找對照。
都說莊子形而上,事實上,他是用“逍遙”形而下,已經達到“上下左右,居中守一”的境界。
讓我們一起走近那個真實的莊子。
譯文
秋雨季節河水上漲,無數條小河的水都注入黃河之中。流量之大,範圍之廣,站在岸邊與水中小島相互遙望連牛馬都分不清楚了。
于是河伯(黃河之神)洋洋自得地認為天下之美全都集于他一身了。他美滋滋地順着水流向東走,一直來到了北海邊。當他站在北海邊朝東望去時,卻發現根本看不到邊際。
在這種震撼下,河伯傻眼了,他改變了洋洋自得的心态,看着北海對北海神感歎道:“有人說,聽到的道理多了,就以為沒有人能夠及得上自己,看來這就是說我了。以前我曾經聽說有人小看孔子的學識和輕視伯夷的義行,開始我還不相信還有這麼自大的人,現在我看到了你的無邊無盡,我才明白自己是多麼的自大。對我來說,今天要是不到這裡來,那就危險了,我一定會被懂得大道的人所譏笑而不自知。”
北海神說:“對井底之蛙不能談論大海,因為它受環境的限制;對隻在夏天存活的蟲子不能談論冰雪,因為它受生長時間的限制;對孤陋寡聞的人不能談論大道,因為他受認知的限制。現在你從河中走出來,看到了大海,于是知道了自己的淺陋,如此一來那就可以和你談論大道了。
天下的河流再多再大也沒有大過海的。你看,所有的河流最終都歸向這裡,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息,然而大海卻并沒有盛滿的迹象;尾闾(神話中大海的排水口)不斷将海水排出,從未有過休止,然而大海卻從未因此減少過;無論春天還是秋天,大海都不會有任何變化;無論水澇還是幹旱,大海對此都沒有什麼感覺。
其容量超過的江河之水無法計算,而我作為北海神,卻從來沒有因此自滿過。因為我認識到自己不過是寄形于天地之間,從陰陽變化中禀承了生氣而已,我于天地之間,就如小石塊、小樹木在大山裡一樣,我隻看到了自己的渺小,所以怎麼敢自滿呢?
仔細想想,四海相較于天地,不就像土塊上的蟻穴在大江大河裡一樣嗎?中原之國相較于四海,不就像小米在糧倉裡一樣嗎?
天下事物的名稱數目多到要以萬計算,而人僅是其中的一種而已,但是人類聚集在九州中一切谷物生長、舟車通行之地,自稱萬物之首,完全忘記了個人尚不過是億萬人類中的一份子。以個人相較于萬物,不就像馬身上的一根毫毛嗎?
五帝所禅讓的、三王所争奪的、仁人所憂慮的、能士所操勞的那些東西,相較于生命的意義而言還不如一根毫毛呢!
伯夷辭去君位以求取名聲,孔子談論學識來顯示淵博,他們自以為很高尚很了不起,其實就跟你沒來北海之前的狀态是一樣的。”
河伯問:“那我現在看重天地看輕毫毛,可以嗎?”
北海神說:“不能這麼簡單地去理解。因為事物的體積是不同的,時間是沒有止境的,得失是沒有規律的,除了生與死沒有什麼是固定不變的。
所以,真正有智慧的人會把事物的表象和本質都看得清楚,因而擁有的少不覺得匮乏,擁有的多也不覺得牛逼,這是因為他知道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永恒的;
能夠從曆史中看到世事無常,所以能夠不念過往不畏将來,這是他明白了人生從來沒有如果,隻有當下;
從大海不盈不虧等自然現象中悟到了天地之所以長久的道理,所以得而不喜,失而不憂,這是他明白除了生死,沒有什麼是必然的;
知道了生命不過是一個從生到死的過程,所以活着也不覺得多麼喜悅,死亡來臨了也不覺得多麼可怕,因為他知道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算起來,一個人所知道的事情總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人活着的時間也遠不如死去的時間長;拿自己極其短暫渺小的人生試圖弄明白所有的事,得到想要的一切,并因此生無可戀意亂情迷以緻迷失自我是多麼的可笑又可悲。
不難發現,這種狀态怎麼能從毫毛中發現其蘊含的大千世界,又怎麼能知道天地為什麼可以這麼長久無垠呢?”
河伯問:“世上善于論證的人都說:“最細小的 東西無法看到它的形體,最大的東西無法度量它的邊際,這是真的嗎?”
北海神說:“從局部看全局,很難看清全貌,從全局看局部,也難處處明了。精,是小物中最微小的存在;垺,是大物中更廣大的存在。所以,雖然事物大小不同卻各有存在的道理,這是大勢運行的必然現象。
所謂精細粗大的東西,都不過是因為我們被表象所限;沒有具體形狀的東西,是不能被度數劃分和衡量的;無法衡量其大小形态的東西,是思維無法理解的。
可以用語言論述的,是事物中表面的部分;可以用意識感覺到的,是事物中内在的部分;至于那些語言不能論述、意識不能領會的事物,就不限于精細粗大這麼膚淺了。
所以聖人行為自然,不做危害他人的事,也不通過仁義來獲取回報;做事不為撈取私利,與人相處平等待人;不與人争奪财物,也不刻意散财逐名;行事不善求人,卻又不孤傲自閉,更不會通過放棄尊嚴獲取外物;言行不同于世俗,卻并不怪僻奇異;生活狀态随從大衆,卻不卑賤谄媚;世人看重的高官厚祿對他沒有什麼吸引力,遇到災禍和恥辱也不覺得難以接受;他清楚的知道是非界限不好劃分,大小的标準無法确定的事實。
聽說過這樣的話:“得道之人不求聞名于世,至德之人不期望有所得,聖人尋求無我。‘這就是消除事物的分别,達到了物我兩忘與萬物化而為一的境界!
河伯問:“在這物性的外面,在這物性的裡面,又怎麼劃分貴賤,怎麼劃分大小呢?”
北海神說:“從道的角度看,事物沒有貴賤之分;從事物自身的角度來看,都喜歡以自己為貴而以他物為賤;從世俗的角度看,貴賤并不取決于事物本身。從事物的差别來看,隻看到它大的一面就認為它是大的,那麼萬物就沒有不是大的;隻看到小的一面就認為它是小的,那麼萬物就沒有不是小的。
相對宇宙而言,天地就像小米一樣小,相對于介子而言,毫毛就像山丘一樣大,明白了這個道理,那麼物體在不同情況下的大小等差就可以看清楚了。
從事物的功用來看,隻看到它有用的一面就認為它是有用的,那麼萬物就都有用;隻看到它無用的一面就認為它是無用的,那麼萬物就都無用。知道東與西的方向相對立而又相互依存,那麼事物的功效和存在的合理性就可以确定了。從事物的合理性來看,隻看到值得肯定的一面就去肯定它,那麼萬物的存在都是合理的;隻看到它否定的一面而否定它,那麼萬物都是錯的。
用心感受堯、桀的行為,而不是單純用思維片面的分析,那麼就比較容易感悟到不同于世俗認知的道理。
你看,從前堯和舜通過禅讓而稱了帝,子之和燕王哙卻因為禅讓而被滅國;商湯和周武王通過争奪而稱王,白公勝卻因為争奪而滅亡。由此看來,争奪和禅讓的做法,堯和桀的作為,同一種行為帶來的結果是因時而異的,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棟梁可以用來撞擊城門,卻不能用來堵塞小洞,這是因為器物的功能不同;汗血寶馬一日能跑千裡,捉老鼠卻不如野貓和黃鼠狼,這是因為掌握的技巧不同;貓頭鷹在夜裡能捉跳蚤,看得清毫毛般的小東西,白天睜大眼睛卻看不清山丘,這是因為天性的不同。
有人說:‘何不隻效法對的而抛棄錯的,隻效法好的而抛棄混亂的呢?’持有這種觀點是因為不明白天地間事物變化無常的道理,看不到萬物變化發展的實際情況。
這就好比隻效法天而抛棄地,隻效法陰而拋棄陽一樣,這種做法行不通是顯而易見的。可是世俗之人還是對此說個不停,如果不是愚蠢就是在故意欺騙他人以謀取私利。
帝王禅讓的情況各不相同,三代繼承帝位的情況也彼此相異。運氣不好,繼位時違逆世俗的,就被稱為小人篡位;走了狗屎運,繼位時順應世俗的,就被稱作替天行道。
少說廢話吧河伯,你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貴賤,什麼是大小的道理呢。”
河伯問:“那麼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呢?如果要抛開一切取舍,我該怎麼做呢?”
北海神說:“從道的角度看,什麼是貴什麼是賤呢?可以說貴與賤隻是同一種東西不同的看法而已。不要因此束縛你的生命意識,這樣做的話與大道是相背離的。什麼是少什麼是多呢?隻是概念上的不同而已。行事不要偏執一已之見,不要聽到一個道理就想破繭化蝶,順其自然,免得與大道參差不合。
對待任何事物都要像國君那樣莊嚴正直,對待人民一視同仁;要像受祭的社神那樣悠然自得,對祭祀他的人沒有什麼偏袒;要像大地一樣寬廣無垠,沒有特定的界限。包容萬物而無偏心,不去刻意的庇護什麼,這就可以稱為“守中”了。
萬物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哪還有誰短誰長呢?大道沒有終結和起始,萬物卻有死生變化,一時的成功又何足挂齒呢?
大道在一虛一盈地變化,并沒有固定不變的形狀。過去的歲月不可追攀,流逝的時光不可挽回。萬物的生死盈虧,都在終而複始地變化前行。
唯有明白了上述道理,才能談論大道的智慧,研讨萬物之間的關系。
事物的發展,就像馬車疾行一樣,一舉一動都在發生變化,無時無刻都在前行。誰知道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呢?還是順其自然吧。”
河伯問:“那麼“道”又有什麼可貴之處呢?”
北海神說:“明白大道的人必然通達事物生死消亡、虛實盈虧的道理,通達于此理的人必然知道怎樣去應變事物的變化,知道如何應變的人就不會因事物的變化傷害到自己了。
德行厚重的人,烈火不能燒傷他,大水不能淹死他,寒冷酷暑不能侵襲他,禽獸不能殘害他。當然,這并不是說他靠近這些東西憑借“厚德”就能夠免受傷害,而是說他“抱一守中”,可以冷靜地觀察安全和危險的境地,能夠以不變應萬變,泰然處之當前的環境,謹慎地選擇進退,所以也就沒有什麼能傷害他了。
因此說:“天道蘊藏在心内,人事顯露在身外,道德以順應自然天性為根本。懂得從自然變化中感悟人生哲理,就是以順應自然為根本,讓自己處于悠然自得的境地,進退屈伸自如,就可以回到大道的趨勢之中了。
河伯問:“什麼叫做天然?什麼叫做人為?”
北海神說:“牛馬生來就有四隻腳,這就叫做天然;用辔頭套在馬頭,用缰繩穿過牛鼻,這就叫做人為。
所以說:不要人為地破壞天性,不要因欲望而漠視生命,不要為追求虛名而不擇手段。謹守良知莫失天性,就是返樸歸真,重回“大道”。”
(本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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