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千秋浩然氣,舍我誰丈夫
因為曾參加過“批林批孔”運動,加上弄到一本“破四舊”時《論語》,雖不能完全看懂,但卻也斷斷續續、似懂非懂地認真讀過,所以,從十幾歲便有了些認知;而接觸孟子就很晚了,大約年近而立之時,方才第一次通讀。
但對孟子的精辟言論卻很早便能如數家珍般地在心底常存了,如“得民心者得天下”,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等等,有感時便用出來顯擺一番。
孟子與孔子并列,一直是被以“亞聖”尊之,其學說亦稱“孔孟之道”,但二者是很大不同之處的,所謂“孔子曰仁,孟子曰義”,這至少說明二人的着重點不同。
《孟子》一書中,通貫其中的就是一個“義”字,相對于孔子的溫柔敦厚,孟子要犀利了很多,他對如何做人,如何在利益面前的取舍,教會了我們每一個人應該有的價值取向,那堅貞不屈的大丈夫精神和行為準則,生生不息,萬世綿延,從而也沉澱為我們中華民族的核心價值觀。
《孟子》還被後世的朱熹列為《四書》之一,科舉考試題目必須從《四書》中選取,要“代聖人立言”,于是《孟子》成為科舉必修書目,這也從根本上肯定了孟子的地位。
其實,在孟子之後的很長時間中,孟子并不為人所重視,即使曆經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其聲名亦未見有起色;不知是因為孔孟學說被那董仲舒抽取了精髓以迎合帝王之欲,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反正孟子并不是太受人們待見。
孟子之所以名聲大噪,首先要感謝中唐的韓愈,他在《原道》中,第一次将孟子稱為繼承孔學的“道統”人物,是真正的孔子學說繼承人,在他的影響下,後世的歐陽修、王安石及三蘇等,都尊崇孟子,遂出現了一個尊孟的升格運動,再經宋神宗、元文宗,一直到明代的嘉靖皇帝,無一不是孟子的崇拜者。
但這其中也是有風波的,最過激的一次是來自朱元璋,這位曆史上對底層百姓最好的,對苛刻剝削百姓的貪官污吏行“剝皮填草”之事的“讨口子”皇帝,卻下令将孟子像移出孔廟,這有點讓匪夷所思。
孟子的思想核心是民本和仁政,仁政當然不入朱皇帝的心思,而朱元璋雖然看似對老百姓好,但孟子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思想,也觸動了他的底線,所以才做出了這瘋狂之舉。
但是,對篡位的朱棣來說卻不這樣認為,因為孟子的說道似乎是他造反的基礎,所以,在17年後,又将孟子請回了祀堂,如同鬧劇般地收場,搞笑。
相對于孔子,這孟子到底好在何處?為何能稱“亞聖”?這實在是個天大的課題,遠不是一篇小文能叙述清楚的,隻能說說我對此的一點感想,絕無認證之妄。
就孔、孟二人的個人經曆來看,他們在世時都不得志,雖說孔子曾當過幾天的“司法部長”,卻與他要用自己的學說去改變天下的宏志相去甚遠,而孟子就更悲摧了,幼年為我們留下一個“孟母三遷”的故事,看來家境也不算好,一生幾乎沒當過什麼正經的官。
他距孔子離世有小兩百年,是其再傳又再傳的弟子,當時的名氣還是很大的,也如孔子一樣帶着學生周遊列國,赴魏遊宋,奔齊說魯,排場要比孔子大了很多,“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亦頗受各國當權者的歡迎,至少不會出現“無食困陳蔡”的現象。
但悲摧的是,他也隻是同那些“肉食者們”進行了幾次讨論,一句王“何必言利?但曰仁義而已矣。”把人家說得昏昏欲睡,或者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僅此而已,沒奈何,晚年返回故鄉鄒國,從事教育和著述,于83歲時逝世。
雖然孔孟皆非不得志之人,但要是同那些先秦的百家先哲們相比又要好了許多,比起老子圖書管理員後的偷渡,莊子漆園護林員的無奈,墨子“藜藿之羹”的窮困,商鞅“五馬分屍”的慘烈,這儒家的創始人們,也不算太委屈了。
孔子講仁義禮智信,這是形而上的概念,《論語》零散不成文,皆為語錄之記錄,後世對其的解讀會容易産生歧義,所謂“孔子死,儒分為八”,便是佐證;而孟子則說的是良知,即“萬物皆備于我”,強調的是個人要先有浩然之氣,然後才能行教化之事,這在操作上要精準了許多。
也就是說,孔子的仁,是指一個君子的内在修為,這個就很有些虛無了,而且修煉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具體的表現也形式各異,實在有些讓人無從着手,所以,各說各理,各有側重,反正是正人修養的好東西皆可為,見仁見智,都有道理。
而孟子的義,則是指一個君子的處世之道,亦可以說是内心之“仁”的外在表現,為君子者,為民請命,民貴君輕;為君子者,舍生取義;為君子者,“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為君子者,“善養浩然之氣,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相對于孔子的“溫良恭儉讓”,孟子要剛烈得多,“聞誅一夫纣矣,未聞弑君也。”在孟子的觀念中,伐無道昏君也是仁,這蔑視君王的氣魄,于孔子來看,直可視為亂臣賊子。
像這樣無視“無視君父”的語言,孔子是萬萬說不出來,甚至可以說,孟子同孔子的君君臣臣之觀念是相悖的,盡管君無道,孔子也萬不能說是可以将其推翻的,最多是讓臣下反複地去勸誡,有毛個用啊!
孟子身處一個連年征戰,爾虞我詐的時代,其學說要推行起來是不太可能的,他理想中的國家,比起老子的“小國寡民”,要顯得具體很多。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這樣的一個理想社會,在當時的狀況下是根本沒有适合的生存土壤,各國都為增強國力而變革,需要的是如何“王天下”的,操作性強的理論,如張儀和蘇秦般的縱橫家,管仲和商鞅那樣的法家,所有的理想都是後話。
也就是說,強國需要的是“術”而非“道”,而孔孟所代表的儒家學說,從本質上來看是屬于倫理學的範疇,所以,孟子注定是位失敗之人。
作為一位“公知”,同孔子相比,孟子被人黑的概率要低了很多,盡管他口無遮攔地将諸侯公卿和諸子百家問候了個遍,但卻也不妨礙他成為聖人。
究其原因,是孟子行事的原則,不是什麼是好事我便去做,而是我覺得這事我應該做,就應該這樣做,志之所在,義當所為,這是内心的修煉使然,是“仁”心的表現,也就是“義”。
這是對得起自己的選擇和裁斷,即所謂“道之所在,雖萬千人逆之,吾往矣。”說的便是這種氣魄,大丈夫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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