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北京一個月内落下多少塵土嗎？最新數據是，一平方公裡最多6.2噸。

我國北方居民都有一個共同的生活體驗，幾日不打掃，灰塵落滿屋。

降塵，是一個城市清潔度的标志，不僅影響老百姓的生活，還直接影響空氣質量。去年12月開始，生态環境部首次向社會發布京津冀大氣污染傳輸通道“2 26”城市降塵量數據，截至目前，已發布4期。其中，山西太原市連續4次排名墊底，被稱為“最土”城市。

監測治理降塵，體現了城市精細化管理，也意味着大氣污染物監測體系日趨完善。今年起，汾渭平原和長三角地區将正式開展降塵監測，至此，藍天保衛戰三大重點區域實現降塵監測全覆蓋。今後，三大區域降塵量将實施考核。

2018年6月8日，河北石家莊中山路某建築工地，霧化噴淋裝置正在進行降塵作業。圖/視覺中國

降塵是城市清潔度的标志

針對PM2.5、PM10等幾項主要污染物，目前我國環境部門都設置了常規監測，為什麼還要關注降塵？

降塵，是指在空氣環境條件下，靠重力自然沉降的顆粒物，粒徑多在10微米以上。降塵量是指單位面積上單位時間内從大氣中沉降的顆粒物的質量，單位是噸/月·平方公裡。由計量單位可見，降塵不可小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空氣質量狀況，也體現着一個城市的潔淨程度和精細化管理水平。

通俗而言，窗台上落的灰塵，就是一個城市降塵量的具體表現。

曾有人疑問，如今導緻空氣轉差的罪魁禍首是PM2.5，這類細顆粒物對人體健康影響更大。監測治理粗顆粒物的意義又有多大？其實，降塵來自于生産生活的方方面面。環保專家彭應登介紹，工業粉塵、鋼鐵廠料堆、城市垃圾堆，施工現場揚塵以及裸露土壤地表吹起的塵土，都可能帶來大量落塵。

彭應登舉例說，降塵是對城市清潔度的考核和标志。去到一個城市，幹不幹淨，首先看落塵，看看窗戶、窗台或者汽車的玻璃表面，土多不多。“歐美國家的車窗一般沒有落塵，白襯衫穿一個禮拜也不會黑，這都是特别直觀的印象。”

居住在北方的人們深有體會，一輛卡車呼嘯而過，背後會跟着一條“灰色尾巴”，這是因為地表沉降了不少塵土，風起或車過，就會揚灰。

降塵量跟塵源相關。中國監測總站大氣室高級工程師程麟鈞介紹，北京由于土地植被量較少、濕度低，風幹物燥，因此塵源更為豐富，這屬于先天因素。從城市治理的角度來說，後天的降塵治理也很重要。降塵對空氣的影響其實已經明确。2018年5月14日，北京市發布了新一輪的細顆粒物（PM2.5）來源解析最新研究成果。其中，本地PM2.5的産生中16%來自揚塵，是排在移動源（45%）之後的第二大來源。

今年3月的全國兩會記者會上，生态環境部部長李幹傑介紹，2017年，大氣重污染成因與治理攻關項目正式設立，預期到今年年底研究工作全部結束。項目集中了全國近兩千名一線專家，很多院士均參與研究。

李幹傑介紹，項目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果，包括最受關注的大氣重污染成因。大氣重污染成因及來源主要包括污染排放、氣象條件以及區域傳輸三大方面。其中，污染排放是主因和内因，經過專家研究，在污染排放中有四大主要來源，占比達到90%以上，即工業、燃煤、機動車和揚塵。

實際上，控制揚塵，也可以同步控制PM2.5等細顆粒物，一舉兩得。彭應登介紹，在粗顆粒物中，PM10大約占10%-15%，PM2.5大約占5%以内。在以往的空氣治理過程中，人們發現，PM2.5的降幅較為顯著，但PM10的降幅并不明顯，下一步工作的重點任務，就是通過治理降塵帶動PM10同步下降。換句話說，控制好降塵量，也有利于大氣污染治理。

程麟鈞也認同這種觀點，“雖然不像PM2.5那樣對人體健康影響較大，但降塵屬于大顆粒物，肉眼可見，從老百姓切身感受來說，對生活的影響很大，天氣再好，如果不收拾，哪裡都是一層灰。”

監測降塵能夠完善顆粒物監測體系

2017年5月起，針對京津冀及周邊地區“2 26”城市328個區縣，中國環境監測總站全面展開降塵監測工作。2017年6月起，生态環境部每月以内部通報形式把這些數據反饋給地方。

“地方非常在意這些數據，一些監測結果不好的地方還會到監測總站來複核數據，找出問題，回去制定相應對策，這反映了地方提升精細化管理水平的決心，也體現了環境監測對城市環境管理的積極促進作用。”中國環境監測總站監測處相關負責人說。

“雖然塵是可沉降的，對人體傷害沒有那麼大，但降塵量對城市管理的意義非常重要。”上述負責人介紹，降塵是地表與大氣系統物質交換的一種形式，對降塵量進行監測有重要的環境指征意義。

“之前我們對環境空氣中顆粒物的監測主要集中在粒徑10微米以下的細顆粒物，增加降塵監測，是對整個顆粒物監測體系的一個有力補充。”他認為，降塵量與工地、道路、堆場等塵源的對應關系非常明确，城市揚塵管理得怎麼樣，會直接反映到降塵量上。監測并發布這些數據，能幫助提升城市精細化管理程度。“從已有的數據可以得出初步結論，大部分時間，降塵量和PM10的變化趨勢是一緻的。”

去年底開始，生态環境部正式向社會發布京津冀及周邊地區“2 26”城市降塵量數據，表示此舉是為進一步加強環境監測對城市環境管理的推動，促進城市環境管理對監測數據進行反饋，同時對社會和公衆進一步公開共享監測數據，滿足公衆的知情權。

去年夏天，作為秋冬季大氣治理的路線圖——《京津冀及周邊地區2018-2019年秋冬季大氣污染綜合治理攻堅行動方案》發布，揚塵治理成為重點措施之一，要求加強揚塵綜合治理，嚴格降塵考核，各城市平均降塵量不得高于9噸/月·平方公裡。

去年12月環境部首次公布京津冀區域降塵監測數據，截至目前共發布4期，4個月中，山西陽泉降塵量持續不達标，太原市降塵量持續排名居首，蟬聯“最土”城市。

2018年11月，不達标的城市從6個減少到兩個，陽泉和太原市等2個城市降塵量大于9.0噸/月·平方公裡，其中太原市降塵量最大，達11.9噸/月·平方公裡；12月，濮陽、鶴壁、陽泉和太原市等4個城市降塵量大于9.0噸/月·平方公裡，其中降塵量最大的依舊為太原，為18.5噸/月·平方公裡。

近日，環境部發布2019年1月京津冀區域降塵監測結果顯示，陽泉和太原市等2個城市降塵量大于9.0噸/月·平方公裡，其中太原市降塵量最大，為17.9噸/月·平方公裡，連續4次成為降塵量最大城市。

原北京市環保局去年5月發布的數據顯示，現階段北京市大氣PM2.5本地來源中，揚塵源占16%。北京市環保局官網截圖

多地“以克論淨”治理降塵

為了治理降塵，不少城市已開始行動。

今年起，山西決定學習借鑒河北等省先進經驗，按照“以克論淨”的标準狠抓揚塵治理。2月1日起，蟬聯4次“最土”城市的太原正式啟動降塵污染防治攻堅行動，對全市範圍内各類建築、道路、拆遷、綠化、水利等施工工地，渣土運輸重點路段、渣土場、裸露地面、城鄉接合部道路以及工業企業的物料堆場開展全面整治，并着力源頭控制，打好工業企業、裸露地面、城鄉接合部道路、建築垃圾渣土、拆遷和土方作業、渣土消納場及道路6個專項整治攻堅戰。

此次攻堅行動将持續至6月30日，使降塵量明顯減少，PM10濃度明顯降低。

同樣下工夫的還有河北。2018年4月，河北省大氣辦成立揚塵專項督導工作組，強化督導調度各地政府和揚塵治理責任單位。唐山市實行市委書記市長雙組長調度機制，每月召開調度會，公開曝光問題，排名最後的縣（市、區）委書記做檢查。邢台市堅持“以水洗塵”，強化道路濕掃，對重點路段巡回沖洗，開展全民洗城活動。

另據報道，安徽淮南市已開展“以克論淨、量化考核”試點工作，試點的道路為10條，涉及全市每個縣區。據悉，“以克論淨”是一種精細化城市保潔理念，通過機械全程清掃和人工不間斷保潔，嚴格責任區域、責任管理和責任考核，随機從各區域劃出1平方米，将塵土收集起來進行稱重。試點期間，城區快車道每平方米浮塵不超過5克、城區慢車道每平方米浮塵不超過10克、城區人行道每平方米浮塵不超過15克、垃圾滞留時間不超過10分鐘，逐步提高。

根據《關于全面加強生态環境保護堅決打好北京市污染防治攻堅戰的意見》，至2020年，北京各區降塵量要下降30%。數據顯示，2018年北京懷柔區全年月均降塵量考核全市排名第一。除了對裸露地面揚塵污染源采取綠化、硬化、濕化、苫蓋等措施，在道路揚塵治理方面，目前懷柔區已經完成所有剩餘裸露道路的摸底工作，今年懷柔所有“鄉間小道”都将完成降塵治理。

環境部門正開展PM1研究性監測

經過治理，很多城市降塵量明顯下降。今年1月，北京平均降塵量同比下降4.9%。天津市生态環境監測中心的數據顯示，2010年，天津全市平均降塵量為每月每平方公裡10.59噸，2011年為每月每平方公裡10.63噸，去年10月，月均值已經降至6.8噸，進步明顯。

2018年，河北全省降塵量總體下降明顯，2018年11月全省設區市降塵量全部達到省定9噸/平方公裡·月的目标要求，全年PM10濃度為104微克/立方米，同比下降11.1%。

中國環境監測總站相關負責人介紹，目前已針對降塵監測制定了完善的工作方案，包括監測點位選取原則、監測頻次周期、樣品采集與運輸、實驗室分析流程等，均做了詳細要求。另外，還開發了專門的降塵監測管理系統，對整個監測流程進行全過程管理與監控，确保整個監測工作全程可控。

據悉，目前不少具備條件的城市已主動開展降塵監測并通報排名。

去年7月，國務院發布《打赢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提出要加強揚塵綜合治理，實施重點區域降塵考核。京津冀及周邊地區、汾渭平原各市平均降塵量不得高于9噸/月·平方公裡；長三角地區不得高于5噸/月·平方公裡，其中蘇北、皖北不得高于7噸/月·平方公裡。

中國環境監測總站相關負責人介紹，2019年2月起，汾渭平原11個城市129個區縣、長三角地區41個城市306個區縣将正式開展降塵監測工作。

至此，藍天保衛戰三大重點區域降塵監測實現全覆蓋。

“大規模和力度的PM2.5細顆粒物治理成效明顯，我們就開始查缺補漏，在廣度上補充完善，大顆粒物對生産生活影響明顯，不能忽略”，中國監測總站大氣室高級工程師程麟鈞介紹，除了粗顆粒物，目前針對比PM2.5更細的顆粒物例如PM1，環境部門也在開展研究性監測，這讓我們在大氣治理過程中更為主動。

近期，北京市海澱區學院路街道引進6台小型新能源機掃車，實現“掃、吸、洗”一體機械化作業。海澱區學院路街道供圖

樣本

北京每半個月通報各鄉鎮大氣粗顆粒物排名

自生态環境部首次通報降塵量以來，北京每次都穩定達标，且降塵量在波動中下降，平均值從去年10月的6.2噸/月·平方公裡，降至今年1月的3.9噸/月·平方公裡。

為了降低降塵量，北京治理揚塵的成效有目共睹。例如在重污染應急響應期間，對道路的清掃保潔精确到具體次數。不過要治理無處不在的塵土尤其是移動揚塵污染，關鍵在于每個細小的屬地和個人。

“開春兒後的飛絮和灰塵，掃把掃到這又吹到那兒，壓根兒不好使。”說起如何清潔大馬路尤其是背街小巷，北京市海澱區學院路街道城市運行中心主任窦學國有些頭疼，“尤其是磚縫裡的髒東西，完全掃不出來！”

不過，最近窦學國有了好幫手，讓街道以前的“大掃帚時代”一去不複返。

近日，學院路街道配備了6台小型新能源機掃車，不僅能靈活穿梭于人行道、非機動車道等小空間，還可以“掃、吸、洗”一體機械化作業。這種小型車下方配有吸塵裝置，可将清掃到的垃圾直接吸入車中，即掃即清。清掃的同時會噴水，起到抑塵作用，防止因清掃引起二次揚塵。

以前，清掃一段50米長的人行道，清潔工人需要拿大掃帚不停清掃，不僅費力，遇上大風天氣還需要返工。如今，這種小型新能源機掃車不僅大大節約了工作時間和人力，還可以将道路清掃得更幹淨。除了這6台小型新能源機掃車，學院路街道還配備了3台新能源灑水車和1台新能源多功能洗掃車，實現街道自管道路80%以上的機械化操作。未來，學院路街道将争取在兩個月内實現街道自管道路100%機械化清掃。

海澱區生态環境局大氣科科長羅洪學介紹，2015年起，海澱率先将降塵監測細化到全區29個街鎮。

除了各區主動作為，在揚塵監管上，環保部門也在精準發力，壓實屬地責任。新京報記者發現，去年10月開始，北京環境部門開始對外發布各區降塵量排名。今年開始，每半月通報各街鄉鎮大氣粗顆粒物排名。在今年3月20日最新一次排名中，北京大氣粗顆粒物濃度最高的30個鄉鎮（街道）主要分布在南部地區，涉及房山、大興、豐台、通州4個區。

針對排名靠後的地區，還将啟動約談機制。2017年8月，原北京市環保局印發《北京市環境保護局約談暫行辦法》規定，未完成或難以完成國家和北京下達的大氣、水、土壤污染防治和污染物總量控制等目标任務等情形下，市級環境保護部門可以進行約談。

北京市生态環境局局長陳添向新京報記者表示，北京的大氣治理正在向精細化邁進。“PM10等粗顆粒物是局部問題，每個人都把門口打掃幹淨，這就是精細化管理。通報街鄉鎮排名，就是為讓社會公衆一起監督，共同推進城市管理水平。”

新京報記者 鄧琦 編輯 張暢 校對 陸愛英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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