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歡寫美食類的文字,同時也喜歡讀美食類的文章。這其中當數梁實秋于我印象最深。
前不久,再讀梁實秋先生《雅舍談吃》,其中先生追憶羊頭肉的一篇《北平的零食小販》寫:冬夜,聽得深巷賣羊頭肉小販的吆喝聲,立即從被窩裡爬出來,把小販喚進門洞,我坐在懶凳上看着他于暗淡的油燈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橫着刀刃片羊臉子,片得飛薄,然後取出一隻蒙着紗布的羊角,灑上一些椒鹽。我托着一盤羊頭肉,重複鑽進被窩,在枕上一片一片的羊頭肉放進嘴裡,不知不覺地進入了睡鄉,十分滿足的解了饞瘾……”嗚呼,這段文字與我是何等的相似,因為我也好這一口。
家鄉阜陽地處皖北,回族居多,多聚集在老城東關一帶。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東關這地方,不論是店鋪還是攤販,一年四季都有賣羊頭肉的。吃家也不分回族漢族,多數人都好吃這口兒。
阜陽最常見的羊頭肉,與梁實秋《北平的零食小販》提到的羊頭肉有一定的區别。北京的羊頭肉又叫叫白水羊頭,因為因煮羊頭時,鍋中不放鹽和醬油,清湯無鹹味。吃的時候再放調味品,正如梁先生文中所寫的:“灑上一些椒鹽”
而阜陽的羊頭是在炖煮的時候就放入佐料的,現将生羊頭用刀從中間劈開,炖煮到七成熟,趁熱将羊臉肉扒下,再續煮到透熟。去骨的火候須不早不晚,早了,骨肉難離,扒起來連筋帶肉,總難完整;晚了,肉已爛透,扒下來不成塊兒,碎而不整。剛出鍋的羊頭肉很香,老遠就能聞到。有錢人買羊肉吃,沒有錢的人買羊雜碎吃,因為羊雜碎便宜,但照樣解饞。
說到羊頭,在這裡多說幾句話。在山東郓城縣,吃羊頭被叫着“掰羊頭”。相比郓城縣“掰羊頭”而言,北京。或者阜陽的羊頭隻能算是羊頭肉,或者是羊臉。在郓城縣,一個整羊頭,去皮炖煮熟爛後,直接拿着吃。沒掰過羊頭的會摸不着門道,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精于此道的吃家先是把裸露的兩塊腮頰肉吃下。然後掰開下巴骨,把羊舌頭吃了。再用手把眼珠挖出來吃。接下來就是吃羊腦子了,先瞅準腦門正中一道裂縫,用指甲摳着裂縫輕輕一掰,那圓嘟嘟、油汪汪的一坨腦包子呈現在你面前。所以,郓城“掰羊頭”的名稱就是由此而來。
其實,阜陽的羊頭肉多數是與其它羊雜碎放在一起賣的,這其中就有羊蹄子。在阜陽,微辣鹹香的羊蹄子是一道很不錯的國民下酒菜。
過去,阜陽東關老街口有一家賣散酒的,一個小四方桌除了酒壇外,就是幾隻小瓷缸子。賣羊肉的就僅靠着賣酒的。有人過來,說:打二兩酒。賣酒的用酒提子打出酒來,倒進小瓷缸子裡,遞了過去。像這樣在街頭喝酒的人,多半是賣苦力的,腰裡并沒有多少錢,所以能買點羊蹄子佐酒就算不錯了。
羊蹄子好吃卻費工夫。阜陽的羊蹄子不像西北,或者新疆是紅燒的,麻辣麻辣的,而是清炖的。過去,阜陽很少用剛宰的新鮮羊蹄子炖煮。多數是先把羊蹄子用細繩穿成一串,挂在牆上風幹。風幹後的羊蹄子放在火上把羊毛烤幹淨,然後用清水浸泡一天一夜,當羊蹄子軟化了再上鍋炖煮。
阜陽的羊蹄子不是論斤賣,而是多少錢一個。如今,阜陽街市上一年四季都能買到煮好的羊蹄子。過去,你想吃羊蹄子還要等到冬季。煮好的羊蹄子連湯水一起從鍋裡倒入盆裡,第二天凝固的湯水就成了羊蹄凍了。賣羊蹄子的時候,需要硬生生的把羊蹄子從盆裡拽出來才行,而與羊蹄子粘連在一起的凍子同樣味美。
羊蹄凍固然味美,但需要熬制才能形成的。熬,其實也是整個炖煮羊蹄子過程中最重要一環。熬輕了,太嫩,不成凍,夾不起來;熬重了,水收幹了,凍子口感硬,不潤不滑,因此,熬凍子,熬的火候和熬的“度”,最難把握。當然,對于内行人來說也不是難事,憑的是日積月累積攢的經驗。
有人說,羊蹄子好吃,就是吃的時候不雅觀。我個人認為說這話肯定不是吃貨。在阜陽,提到吃羊蹄子,人的腦海中自然會冒出一個漢字,這個字就是“啃”。從新華字典我們可以看到,“啃”的字義是:一點一點地咬下來。現實生活中,如果你要說,我們去吃羊蹄子去,反倒沒有說我們去啃羊骨頭去顯得生動。一個“啃”字把人們吃羊骨頭的動作描繪的十分到位,真是絕啦。
在阜陽,有人形容吃羊蹄子是“解饞不解饞,落得兩手粘”此話有理,因為羊蹄子多含膠質,當你用手拿着羊骨頭啃的時候,兩隻手幾乎都是粘乎乎的。這句俗話還透露一個信息,那就是吃羊蹄子的時候,要用手直接拿着啃,如果帶一次性手套就找不到感覺了,達不到那種自由暢快,不信你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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