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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前五回名詩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8-08 12:14:56
《紅樓夢》裡的“誤引”詩文

紅樓夢前五回名詩(紅樓夢裡的誤引)1


作者簡介:張德斌,武漢大學中文系畢業,現任中國證券報編委,高級編輯。

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偉大作品。書中除了對社會人情作出深入細緻的描寫外,還對曆代最優秀的文學作品加以充分繼承。這種繼承,首先體現在作者将之融會貫通,化為自己的氣質學養,如此才能夠寫出《紅樓夢》這麼一大篇錦繡文章;其次,也表現為書中對古人詩詞文章意境的借用,以及對某些句子的化用乃至直接引用。

所謂直接引用,就是在行文中明确點出(或通過現代标點的運用,讓讀者明白)所引用的系前人原句,而不是在前人作品的基礎上自出機杼。比如,《紅樓夢》第十五回“王鳳姐弄權鐵檻寺 秦鲸卿得趣饅頭庵”寫道:

寶玉聽了,因點頭歎道:“怪道古人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正為此也。”

這裡所謂“古人詩”便是唐代李紳《憫農二首》之二。原詩為“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賈寶玉此處所引,與李紳原句完全相同。

《紅樓夢》書中也有一些地方,雖然标稱是引用前人詩句,但是卻與原詩原句有所出入,成為“誤引”。對于這種現象,俞平伯先生曾經在《紅樓心解》裡寫道:“小說摹寫人物,以能夠意趣生動引人入勝為貴,其中引用書卷不過是陪襯而已,文字每每跟原本稍有出入是無妨的。實不必改,亦不應妄改,且有時竟不能改。”并舉花襲人名字之由來以及妙玉“鐵門檻”二例加以說明。

筆者以為,對于《紅樓夢》裡的“誤引”詩文,要分兩大類三種情況,區别對待。第一類屬于“硬傷”,應予以改正。這又分為兩種。一是在作品傳抄過程中,因抄手的錯誤而導緻的“誤引”;二是在用現代标點編校時,由于标點符号用得欠妥當,而将本非引用的内容标成引用,從而變成“誤引”。第二類是在書中人物對話裡出現的某些誤引,它反映出書中人物文學修養的真實水平與個性特征,這種誤引不必改正,但是應該在注解中對原典加以說明。茲以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7月北京第3版《紅樓夢》為例,分别加以說明。

一、抄手造成的“誤引”

在書中引用前人詩文,體現的是作者的學識水平與對作品高度負責的精神。既然說是引用,就必須一字不差才對,而竟然出現“誤引”,按說是不應該的。

事實上,由于《紅樓夢》早期是以手抄本形式流傳,而我們現在所見到的《紅樓夢》抄本均為過錄本。在轉相傳抄的過程中,發生抄寫錯誤在所難免,反映在書中所引用的前人詩文上,就成了“誤引”。這一類“誤引”并不是由作者曹雪芹本人的原因所造成,其責任不應該有曹雪芹來承擔,故對其加以改正也無損于作者的“原筆原意”。據記載,清代有的抄書現場是一人持書本高聲朗讀,抄書人伏案抄寫。抄書人憑讀音抄書,極容易導緻音近的訛誤,而在以後轉抄時又可能導緻形近的訛誤。以第四十四回“變生不測鳳姐潑醋 喜出望外平兒理妝”裡的一個字為例:“原來平兒早被李纨拉入大觀園去了。平兒哭的哽咽難止。”書中對“哽咽難止”四字加頁下注稱:

各本大都作“哽咽難擡”,甲辰、程本等改文亦多,無可校之資。意者,原文或作“止”,過錄時音誤作“治”,再錄時形誤作“擡”。今試作“哽咽難止”,以待高明指正。

校勘者雖采取比較審慎的态度,并未斷然認為一定就是抄手之誤,但這個案例也充分表明,抄手确實是導緻訛誤的一個重要因素。

這種“誤寫”體現在《紅樓夢》裡所引用的前人詩文中,就産生了“誤引”。就以俞平伯先生談論過的襲人名字由來為例。

《紅樓夢》有三處說到襲人名字的由來,分别在第三回、第二十三回和第二十八回。

原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寶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第三回 賈雨村夤緣複舊職 林黛玉抛父進京都)

這裡并未引述“舊人詩句”的全句,僅就所引“花氣襲人”四字而言,并無訛誤。

第二十三回和第二十八回,分别通過賈寶玉和蔣玉菡的話,引述了“古人”的完整詩句,訛誤就出現了。

賈政問道:“襲人是何人?”……寶玉見瞞不過,隻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讀詩,曾記古人有一句詩雲:‘花氣襲人知晝暖’。因為這個丫頭姓花,便随口起了這個名字。”(第二十三回 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豔曲警芳心)

(蔣玉菡)說畢,便幹了酒,拿起一朵木樨來,念道:花氣襲人知晝暖。(第二十八回 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钗羞籠紅麝串)

“花氣襲人知晝暖”這句詩,應是出自陸遊的《村居書喜》:“紅橋梅市曉山橫,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坊場酒賤貧猶醉,原野泥深老亦耕。最喜先期官賦足,經年無吏叩柴荊。”《紅樓夢》上述兩處引用都将“驟暖”誤為“晝暖”。

俞平伯先生認為,“‘晝暖’意境亦複甚佳,不減于‘驟暖’。無意誤記麼,有意改字麼,亦不得而知。我們自應該說他引錯了古詩,但在《紅樓夢》上卻無須用古詩原文來硬改,這樣蠻幹對于《紅樓夢》怕沒有什麼好處的。”(俞平伯《紅樓心解——讀<紅樓夢>筆記》,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29頁)

筆者以為,陸遊原詩句“驟暖”對“新晴”,十分工穩,将“驟暖”改做“晝暖”則明顯是點金成鐵、化神奇為糞土。如果一定要認為這個“晝”字是曹雪芹有意改字,而探究其“深意”,似乎可以說,賈寶玉之誤,可能是作者欲借之以呼應此前賈政批評賈寶玉的話——“無知的業障,你能知道幾個古人,能記得幾首熟詩”(第十七、十八回);蔣玉菡之誤,則見出戲子讀書之博而不精。但是這樣做明顯有過度解讀之嫌。實則“驟”、“晝”二字不但現代漢語讀音完全相同,即使在古代作詩所依據的平水韻中,也同屬去聲二十六宥韻部,言談之間其實是無法聽出此種訛誤的。而賈寶玉與蔣玉菡又都是在說話中引用的這句詩。打個比方,假設有人在你面前把這句詩念一遍,你怎麼就能斷定他念的是“晝暖”而不是“驟暖”?

再者,“晝”字繁體筆畫隻有11畫,而“驟”字繁體筆畫多達24畫。抄手抄書之際,一方面因為“晝”筆畫少,抄寫較快,另一方面可能抄手也認為“‘晝暖’意境亦複甚佳,不減于‘驟暖’”,所以就徑自寫作“晝暖”了。總而言之,這樣的誤引應改正為宜。當然,考慮到對“原文”負責的因素,也可以在“校記”中加以說明。

第四十八回“濫情人情誤思遊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有一個例子也與此類似。

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

“不以詞害意”中的“詞”應為“辭”之誤。《孟子·萬章上》:“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文心雕龍·誇飾》:“孟轲所謂‘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也。”雖然《文心雕龍》引《孟子》也并非照引原文,但是兩處用的都是“辭”字卻是沒有問題的,而在古漢語中“辭”、“詞”二字的内涵是很不相同的。況且二字讀音完全相同,與“晝暖”例一樣,也是無從聽出區别的。另外從繁體來看,“詞”字比“辭”筆畫也少很多。所以此處“誤引”,也隻能是抄手導緻。

紅樓夢前五回名詩(紅樓夢裡的誤引)2

二、編校者造成的“誤引”

《紅樓夢》早期抄本、刊本,本來都是沒有标點符号的,現代的編校本為便于讀者閱讀,給書加上了标點,本來是好事。但是一些不妥當的标點,卻意想不到地讓《紅樓夢》當了“誤引”的“背鍋俠”。第四十三回“閑取樂偶攢金慶壽 不了情暫撮土為香”有一段文字,書中是這樣标點的:

寶玉進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卻隻管賞鑒。雖是泥塑的,卻真有“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之态,“荷出綠波,日映朝霞”之姿。

引号最基本的用法是引用。這裡用了兩處引号,很明顯是為了表示兩個句子都是引用原文。但是查曹植《洛神賦》,相關的表述卻是這樣的: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很明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确實是引用的原文,但是“荷出綠波,日映朝霞”卻不是引用原文,而是對原文意思作了高度的提煉,屬于化用。既然這樣,“荷出綠波,日映朝霞”在書中就不能加引号,呈現出來應該這樣的:

寶玉進去,也不拜洛神之像,卻隻管賞鑒。雖是泥塑的,卻真有“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之态,荷出綠波、日映朝霞之姿。 三、無需改正的“誤引”

《紅樓夢》是一部“如實描寫,并無諱飾”(魯迅《中國小說的曆史的變遷》)的書。現實生活中的人,就算再有學問,在日常說話中引經據典時,也難以做到百分之百的精确。換句話說,如果《紅樓夢》裡的人物在言談中引經據典而毫無差錯,反而顯得不真實。正如作者在《紅樓夢》第一回裡批評那種“屠毒筆墨、壞人子弟”的“風月筆墨”時所描述的那樣,“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且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這種“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正是曹雪芹自己所竭力要避免的。

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描寫賈母、劉姥姥等人乘船遊荇葉渚,書中寫道:

寶玉道:“這些破荷葉可恨,怎麼還不叫人來拔去。”寶钗笑道:“今年這幾日,何曾饒了這園子閑了,天天逛,那裡還有叫人來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隻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着殘荷了。”寶玉道:“果然好句,以後咱們就别叫人拔去了。”說着已到了花溆的蘿港之下,覺得陰森透骨,兩灘上衰草殘菱,更助秋情。

這裡林黛玉所說的詩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出自李商隐的《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衮》一詩:“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原詩“殘荷”本作“枯荷”。

有人認為,在當時情境下,“殘荷”要比“枯荷”更好,并作了許多分析。實際上這些分析都屬于過度解讀,真正的原因是林黛玉偶然觸景而記起前人詩句,未必字字準确。

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林黛玉在說酒令時,又引錯了一句古詩。

三個人限酒底酒面,湘雲便說:“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舊詩,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還要一句時憲書上的話,共總湊成一句話。酒底要關人事的果菜名。”……聽黛玉說道:“落霞與孤骛齊飛,風急江天過雁哀,卻是一隻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腸,這是鴻雁來賓。”

“風急江天過雁哀”應出自宋代陸遊的詩作《寒夕》,但與原句有出入。陸遊原詩為:“夜扣銅壺徹旦吟,了無人會此時心。燈殘焰作孤螢小,火冷灰如積雪深。風急江天無過雁,月明庭戶有疏碪。此身畢竟歸何許?但憶藏舟黃葦林。”按此處湘雲既已明言“要一句古文,一句舊詩”,林黛玉所引并非原句,可以說就是“亂令”了。林黛玉雖然“亂令”,但是其他人并沒有發現。這就跟前面的“留得殘荷聽雨聲”一樣,說明林黛玉一方面讀書讀得多,另一方面并不死記硬背。更妙的是,她雖然臨時調換個别字應付過去,卻居然誰也沒有發現。如果深究的話,這裡面其實還隐含着一層意思:當林黛玉慌亂中說出了本來“不該知道”的《西廂記》中句子時,薛寶钗的反應是非常機敏的——“寶钗聽了,回頭看着他。”(第四十回)而林黛玉明明錯引了詩句,薛寶钗卻完全沒有反應。據書中介紹,林黛玉是在住進大觀園以後,從賈寶玉手裡,才第一次接觸到《西廂記》《牡丹亭》這些“不出閨門的女孩兒”不該看的書。而從薛寶钗的反應來看,她應該是早把這些東西看過多少遍、記得滾瓜爛熟了。相反,薛寶钗對于前人詩文(這要相對正經得多)卻知道得遠不如林黛玉多。這裡面是否有着隐藏得很深的諷刺意味?讀者可以自己體會。

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寫到妙玉誤記的兩句古詩,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

岫煙笑道:“他這脾氣竟不能改,竟是生成這等放誕詭僻了。從來沒見拜帖上下别号的,這可是俗語說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個什麼道理。”……岫煙聽了寶玉這話,且隻顧用眼上下細細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語說的‘聞名不如見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這帖子給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給你那些梅花。既連他這樣,少不得我告訴你原故。他常說:‘古人自漢晉五代唐宋以來皆無好詩,隻有兩句好,說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所以他自稱‘檻外之人’。……”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這句詩出自宋代詩人範成大的《重九日行營壽藏之地》:“家山随處可行楸,荷锸攜壺似醉劉。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三輪世界猶灰劫,四大形骸強首丘。蝼蟻烏鸢何厚薄,臨風拊掌菊花秋。”妙玉誤将“鐵門限”記成了“鐵門檻”。

案範成大詩中“鐵門限”典故,與南朝書法家智永有關。唐代李綽《尚書故實》:“(智永禅師)積年學書,秃筆頭十甕。每甕皆數石。人來覓書,并請題頭者如市,所居戶限為之穿穴,乃用鐵葉裹之,人謂為鐵門限。”後用為來訪請益者多之典。宋代蘇轼《贈常州報恩長老》詩之二:“憑師為作鐵門限,準備人間請話人。”即用此意。又,唐代王梵志詩:“世無百年人,強作千年調。打鐵作門限,鬼見拍手笑。”原謂打鐵作門限,以求堅固,後即用“鐵門限”比喻人們為自己作長久打算。範成大詩,以及元代鄭光祖《塞鴻秋》曲:“金谷園那得三生富,鐵門限枉作千年妬。”都是用的王梵志詩中寓意。“限”與“檻”(kǎn),讀音大不相同,筆畫後者為多,故不太可能是抄手之誤。“門限”與“門檻”,一雅一俗,區别甚大。而妙玉恰恰是對雅俗之際極為看重的——寶玉說了一句綠玉鬥是“俗器”,妙玉立刻反唇相譏:“這是俗器?不是我說狂話,隻怕你家裡未必找的出這麼一個俗器來呢。”黛玉問了一句:“這也是舊年的雨水?”妙玉就冷笑道:“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第四十一回)這麼一個以雅自诩、以俗譏人的人物,卻偏偏把“鐵門限”記成了“鐵門檻”,怪不得岫煙要用“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這樣的話來挖苦她。

總之,《紅樓夢》裡有些人物在對話中“誤引”詩文,乃是作者故意設置。這一方面使得小說中的人物顯得更加真實可信,另一方面也隐藏着作者寄寓的某些諷刺意味——兩方面都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使文本更加耐人尋味。這一類“誤引”,正如俞平伯先生說的,“不應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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