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崞山八景的由來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27 21:45:34

崞縣過年異奇多

任晉渝

翻南瓜,藏葫蘆

鄉裡頗怪,炕頭上睡老漢,牆角堆南瓜。老漢不一定是老漢漢。老漢漢是老頭,老漢是男人,有女人的男人。沒女人,誰管你睡炕頭、炕尾。幹嗎睡炕頭,熱乎!炕頭離竈火近,一天三頓,睡前,炕洞還可以燒捆柴。幹嗎要熱乎?陽氣生。男人沒陽氣,病得沒出息。我買房是陰面,時間久了,覺知上大當,腰酸背痛腿抽筋,一個緣故。且男人沒腰杆,當不了家裡梁柱,累死累活沒人心疼的還是女人,傻子才把男人趕炕角摟着一堆南瓜熱乎。

崞山八景的由來(崞縣風情錄任晉渝)1

地方上的南瓜、西葫蘆比人有福氣,從來不見睡冷家冷炕。人家說冷家冷炕給人冷臉,誰見了這沒熱乎勁的架勢,心不冷闆闆才怪。冷家冷炕可見這家沒人氣,要麼人丁稀,要麼鬧離婚。要麼扯官司,要麼躲饑荒。也有天性寡淡的,你寡淡我就扯淡,尿你才怪。鄉裡說尿人是好事,理會的意思。能尿到一個夜壺裡,那是一家子。尿到了一堆堆,那是能相互穿一條褲子,狐朋狗友,意氣相投!誰也不想旁人不尿,心眼再惡毒,也會尋機會遮護臉面,在人前光鮮,除非徹底爛了性。當然椽子爛了還有三寸釘,有人就仗着這三寸釘活一輩。可讓人指着脊梁骨罵終歸不是好事,禍及子孫,讓人說這家人家人水不好。鄉人以為,一個地方須講究風水,一個人家須講究人水。人水可以說是人家的風水,就是人品。地方上說人水最多是兩個時候,一個是閑言碎語,一個是婚嫁。兩個人家打算攀親了,背過媒人,另尋旁人細打聽,人水如如何。逢上嘴緊的,屁也沒一條,那就攀成了。回頭覺知上當了,打雞罵狗是小事,專尋媒人、包打聽問情由。包打聽氣不過,又尋嘴緊的,罵,“你嘴讓人縫住了那是個不說?”嘴緊的也有理,甯拆一座廟,不破一樁親。這攀親人家隻能認倒黴。為了不倒黴,鄉人往往多尋幾個問人水,終究會有嘴碎的,張嘴就把親破了。可見絕對不能讓人尋見說三道四的把柄。

給人冷臉是最容易讓人嚼舌頭的。還有就是愛占小便宜的。你家炕角上堆南瓜、西葫蘆,讓他看見,覺知厚墩墩、喜噴噴,就腆着臉皮,沒羞沒臊,坐在炕沿邊,兩眼死盯着,想南瓜就說大燴菜呀或是熬稀飯。想西葫蘆就說打算吃個葫蘆餃餃,能不能抱個。不抱給他吧,炕上堆着,明眼眼露着,又不值幾個錢。抱給吧,又不甘心。嘴快的馬上接應:“那行,燴下菜給俺端一盆,包下餃餃,俺一家人端碗過去吃。”絕了念。少嘴沒舌的,隻能是眼睜睜讓抱走,背過身,生閑氣,埋怨自個兒,幹嗎要把南瓜、葫蘆堆人眼跟前。長籲短歎,氣上三天,好人也能憋出病,輕的到村醫生那裡打針吃藥花點冤枉錢。重的呢,錢算什,保命要緊。那個抽便的,沒心沒肺,沒覺知這事跟自己,有屁相幹。東家遛西家串,看見人家房檐下吊串辣椒,拽兩個去,說嘴寡淡的厲害,煮條魚,改善改善。

當然也有會對付他的。地方人家,獨門獨院,院不小,養條狗,人進來,先叫半天,從窗玻璃上看見是個誰,下意識反應,脫鞋跳上炕,趕緊拽了遮被子的,左掖右掖,遮了南瓜和葫蘆,讓你看不見,怎麼說。

說還要說。說:“你這人家真稀罕,南瓜、葫蘆遮被褥,淨搗蛋。”有硬氣的會還他:“俺家就這,怎麼着?”他也隻能悻悻一笑。有腦子精明的會說笑:“娃娃們作害的。”他便說一句,趕緊揪脫,也不怕捂壞了。然後人家再多回句:“急什,一陣歇下再處理。”左邊揪根針,縫衣裳。右邊撓把錘,搗炭。說起話來,前後不搭調。看看沒機會,抓起炕頭上的笤帚圪塔就走,說要過年,借上掃家去。背後跟來一句,“把你個挨刀的。”

心不跳臉不紅。

這家呢,回頭拽了遮蓋,讓南瓜、葫蘆歸原樣。也怕捂壞。這東西也是爺,冷不得、熱不得。冷了一醒爛成糊糊,熱了沒等切黴個大窟窿,得像老漢侍候着。不侍候,冬兒冷天凍地沒菜,全指望它頂半邊天,來個稀罕人也有個抓挖。地方上說抓挖不是女人打架,上頭上臉,而是左抓些右挖些,老鹹菜、爛酸菜,不在壇罐就在甕,伸手抓一把,就知道夠不夠這一頓。大燴菜也是左一抓豆角,右一把粉條,山藥蛋、大白菜,加上一片西葫蘆,湊在一塊,好吃喝。招待皇帝也能說過去。挖主要是主食,這兒玉米面,那兒豆面,加上一把小米,誰想吃什就做什。這一炕南瓜、葫蘆至少吃到來春。

除此,地方上的南瓜、葫蘆還有個正經作用。人家沒出息,走背字。大年三十,點旺火時候,在旺火跟前,讓南瓜翻跟頭,心念,“翻身了,不難了。”或是讓家人把西葫蘆藏起來,讓來年再也不稀荒,再也不一年到頭吃西北風。頂不頂用,先做了再說。不做,到時候,哭也來不急,隻能說,活該!

嫁不出,打爛甕

鄉間又一怪,盆叫盔,缸叫甕。尿盔、水甕。也不是全部,面盆就不叫面盔,醋缸就不叫醋甕。醋缸和水甕大抵差不離,有點不一樣,醋缸下頭有淋醋的孔,水甕沒有。有就壞了,成天瀝瀝啦啦,墩地也沒個完。更何況那會兒還不興使喚墩布。人家的地是磚地,青磚。這地灑上點水,滋滋滋,一會兒全滲了。曬不着的地方能長青苔、狗尾巴草。有時還生狗尿菇。

崞山八景的由來(崞縣風情錄任晉渝)2

最容易生狗尿菇的地方是水甕邊。水甕一般挨風箱,風箱邊一般靠草撇。草撇很厚,像蒲團。拉風箱的老漢,好放平草撇坐上邊,咯嗒咯嗒像老僧敲木魚。不像也不行,這邊鄉西向是如來道場,東向是菩薩道場,老早先,到處寺,出個大和尚叫慧遠,鄉裡許多俗不沾佛光才怪。

就像狗尿菇必然要沾水甕的光。換醋甕就不會這樣。醋甕一般不用,立在房檐下,上面蓋個撇撇。撇撇可不是撇撇嘴,撇撇眼,而是茭箭穿的蓋。壓塊腌菜用的青石頭,灰塵抹土。有時,還有幹了的麻雀屎。那會人種茭,茭就是高梁。有種茭不光用來結穗,還可用穗下的長稈。到秋一削穗,像箭,就叫茭箭,可以穿“芨荜”,上蒸籠,隔蒸汽。也可以做甕上的蓋、盔上的蓋、壇壇罐罐上的蓋。還可以做籠子,養金颌鹂。穗呢就可以淋醋。淋出的好醋尖酸尖酸。當然不是罵人尖刻的那個尖酸,而是酸倒牙,就好像榆次有種酒叫悶倒驢。還别說,經常有人淋不成醋,釀成酒的,可以學卓文君當垆賣酒了。

水甕就産生不了這誤會。水甕是供人喝水,供驢供豬喝的卻是盔。也難怪,甕那麼深,驢脖倒是能探進,豬嘴拱再長也不頂事。人家院經常放這樣的盔,畜生比人還認得清。認得清就對了。認不清,那就像吃飯的碗筷,讨吃的棍。讨吃沒棍,叫日怪。

除了水盔還有尿盔。尿盔也叫尿盆,白天擱茅坑,夜裡放屋當地。地方上的茅坑也花樣,有時是坑,有時也用甕,滿了,掏來漚糞。糞是好東西。莊戶人家,全靠糞當家。漚一冬,來春地一撒,那叫個無公害。

儲米面的也叫甕,大甕小甕。鄉人存的米面雜。米有小米、黃米,就是沒大米。面有紅面、莜面、荞面、豆面、玉米面,就是沒白面。除了米面,還放紅豆、黑豆、黃豆和綠豆。白豆、花豆也有,就是芸豆。還放鹹菜瘩疙、爛酸菜。這些都在冷家。熱地方,人容易生虱,米面容易長蟲。當然人也長蟲,攪得肚疼,吃顆寶塔糖,萬事大吉。

除了甕和盔還有壇壇罐罐,裡邊放老鹹菜、棗、酒棗、雞蛋、挂面、豆腐,油榨過的香椿、麻麻花、麻花、鍋盔和三尖。母親冬天喜歡用壇壇罐罐腌雞蛋,腌雪裡蕻,做水豆嗜。這些都是南方人才做,本地人後來才學。母親開始不會腌鹹菜,我在班村住時,常到房東奶奶那屋抓。讓自己抓。不用揭這個掀那個,使勁抽鼻子,保管一會就尋到。酒棗用的壇子得密封,棗上澆了酒,得釀些時日。鄉間最珍馐的就算是它了。不大容易存放,從壇裡取出來,就得抓緊吃掉。味呢,有酒香,有蜜香,有醞釀在其中的醇厚滋味。

再有就是花盆。以往,鄉間還有燒陶的。時常駕了馬車,走鄉串戶。呐喊,“賣花盆來——”其實還有瓦甕、瓦盆。聲音沙啞、破鑼,就好像打破沙鍋卻問不到底。這與年紀無關。許多人還不到中年,就已滿目滄桑。

那些花盆有大有小,樣子也不勻溜,一看就是粗淺手藝,也難怪,手藝好的,燒瓷器去了。花盆不上釉。其實許多瓦甕、瓦盔也不上釉。看上去,黃黃的。也是,黃土地嘛,燒出紅陶來,那是個怪。上釉的就是黑釉,不是純黑,而是有點顯褐,有層幽然光澤,很厚實的模樣。

一般上釉的耐用,能經年。隻要遮護好,十年八年用不壞。用壞了也不怕。經常有小兒學司馬光砸了自家缸,大人罵小兒哭後,能将就的将就,不能将就也不随便扔掉,待焗盆的匠人來了,箍或焗。活脫大補丁。放心,能焗就不漏。不能焗了,留個底子,能存水,能放食,還能喂個雞。莊戶人家說的是實惠,用不着看好看。“哦勢,哦勢哦勢。”

也有專門打壞的。家裡有閨女,歲數熬大了,大人急破頭,婚姻就不動。待到三十晚上,點起旺火,扛根棍,一棍,打爛甕。打得有藝術,就頭上一個豁口,肯定不當中間一窟窿,回頭好焗了再使喚。這一年,閨女肯定是,紅鸾星動。不動也沒法,隻能是,再砸一回缸。

大正月,不捏針

鄉間鄙夷人,也忒怪,好尋針麻煩。比如說:“老太太捏針,圪出打蛋”。這個圪出,其實是皺紋。圪出打蛋卻不是皺紋打雞蛋,而是皺紋多得能起瘩疙。意思是做不了了。這若遇個外鄉人,得多少年之後才恍然大悟。

崞山八景的由來(崞縣風情錄任晉渝)3

不過話說回來,老太太捏針,确實沒年輕那會兒手腳利落,活幹淨。那會兒要勁有勁要眼有眼要心氣有心氣,不像這會兒,一時手松一時手緊,針線也不比從前疏密有間,好花樣拿捏着,再也不能得心應手。眼也不争氣,針眼也認不上。隻能是,唉聲歎氣,丢給媳婦或閨女,由她去吧。

這情形落我身上也許多次。以往過年回老家,奶奶總能從平櫃裡拿出一撂鞋墊,上邊繡牡丹,繡如意,繡寶葫蘆。她應該記得我的尺寸,或是能約摸到,抽出兩雙,囑咐,“一副你老,一副你的。”我老就是我父親。我就擡眼看母親。她呢,直接說:“給就拿上。”路上才解釋:“你奶奶的花樣好。”回頭她自己跟着學,怎麼也繡不過。我們并不年年回,母親說:“回也沒人待見。”待見就是接待。前邊有隐語:熱情。那會兒,爺爺還能下地,奶奶還有心氣養雞喂狗侍弄花草。而我們呢,“我老”幾年不見了。母親是外鄉人,沒個依靠。又不想老家人覺得是,去乞求。所以并不想回。後來呢,父親回來了,母親卻年年回,她說:“老人老了,能回幾次是幾次。”我們回去,奶奶依舊是,見面給鞋墊。不過,也沒幾年,終于說是看不見了。

母親雖然不會像地方女人那樣,在鞋墊上繡千奇百怪。但卻有樣地方女人比不得:繡花繃。繃圈不大,細篩那麼大。也不寬,拇指寬。布是白紗布,不比粗布那麼細。好繡也不費手。這花繃、紗布地方人見都見不到,是母親從重慶帶回。她也不拿出去,在人前現眼,隻是擱平櫃裡,有暇拿來縫幾針。她沒個正經花樣,可能繡暖壺上的喜鵲登梅,也可能是年畫上的雁。請她同事用毛筆寫了“雁南飛”。當然是寫紙上,拿印藍紙描在紗布上。印藍紙就是複寫紙,我們喜歡拿來描小人書。我不知道這個雁南飛是應景還是另有什麼意思,也或隻是應景吧。母親很少回重慶的,太遠。“念遠愁腸,君知否,漸香消蜀錦。”放翁當是最知人心。這刺繡後來遮了被褥,人人說好。現在呢,母親搬離了舊宅,再也看不見。

刺繡有個好,隻使喚頂針即可。不必像衲鞋,衲鞋墊,咬牙切齒,動錐動鉗子,還少不得皮肉苦。母親會衲鞋,我們那會兒布鞋、棉鞋都是母親一針針衲出來。經常被磨爛巴掌,戳穿指肉。刺繡呢,不必這些。隻須有閑情即可。那會呢,父親還在,母親閑時多些。父親不在後,這繡繃就被深藏了。想繡也辦不到,鄉裡營生,掏灰搗炭,多粗重,母親的手,一年到頭,沒幾天幹淨,也沒幾天不澀不龜裂。裂縫裡的黑洗也洗不脫。當然,内心裡的更洗不了。捏針線,心都不幹淨,自然繡不出好花樣,手黑帶上去的,手糙牽挂着的,又怎省心,索性丢下了。

不刺繡後,母親還是避不開捏針,毛衣針。年年供我和妹妹身上衣。我們有孩子後,又供孩子的。我到太原後,也沒舍脫。不過,有年回去,母親突然說:“我眼越來越看不見了,以後你們買吧。”我才意識到,那麼堅強能幹的母親也到了老邁蒼蒼的一刻。

鄉間鄙夷人,還有:“針尖大的縫,也要鑽進。”母親工作,副食門市售貨員。她承包了把門的櫃台。這門市離村近。我們住的宿舍離村子也近,以前便在村裡租住。不少村人都認得母親,進門市也奔她來。母親常挂嘴邊一句台詞,“無量兒天照顧”。這該是她從重慶帶來的。她說時定然心情好極,且定然會講哪個鄉人去了門市。不過,有時也不會好。譬如說,有個鄉人來賒了酒和花生米,他和我們租房子時的房東二兒子要好,不過名聲卻不好,什麼便宜都占,擔心許多天,終于忍不住。去要一次,卻把眉目一瞪,“我承認了,又不是不還。”到年底又去,卻是:“我短那麼多人,你那點算什?”母親氣不過,找了房東爺爺。老漢過去一通罵,“她一個人養家,可憐兮兮的,你占她便宜作什?”悻悻地回了,“轉過年還”。轉過年卻又沒影了。母親曉得要不回,曉得他是“頭削得針尖似的,覓旮旯(縫)。”遂斷了念。過些時候,村中修路,堵了門戶,不讓出入。我下班回,他恰是守門的,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争講起來,讓我一自行車,撂大馬路上。回頭知曉我是誰,也沒打算再找晦氣。

鄉間過年,也尋針晦氣,一正月,不讓捏針線。一大堆忌,幾乎每天。什麼初一爛口瘡,初二生二尾子。直到二月三,賊相攀。

也有不忌的,說窮苦人家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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