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雲湖邊㵐水一橋頭居住的那幾年，我把樓頂辟了一小片菜園。陽台上種花，樓頂上種菜。

樓頂放幾個碩大的油桶，桶裡堆積泥土，便成了空中菜園。方寸之間，有春的葳蕤，有秋的金黃，有希望的播種，有喜悅的收獲。在這裡流連，有采菊東籬下的閑情逸緻，也有躲進小樓成一統的靜谧。俯拾情趣，其樂無窮。

這處私房原來是嶽父的周家樹巷老屋，廢棄一隅，作為妻的嫁妝當地皮給了我們。女兒出生後半歲，我把風雨剝蝕的老屋拆了重建，建成了一棟三層小樓。

建的時候是九一年端午，兩個多月便建成了。搬家，一直住到九七年才換新居。當時，三十歲左右年紀的我，在單位辦公室當差，朝九晚五，妻也上班，女兒正值童年，工作和生活都沒什麼壓力。這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上班工作有規律，閑暇的時間就多。打小就喜歡養花種草，這下更有了施展的地方。回到家裡，便在方寸之間耕耘，讓節令把握旋律，演繹出多彩的生活樂章。

當年白雲湖的大壩還沒有建成，㵐水河道裡除了汛期之外便是大量的沖積肥地，我的鄰居們去河灘裡莳弄，稍事修整便是一片一片的菜畦。我不去河邊種菜，但我可以常向鄰居讨要菜秧和種子。

我向隔壁的黎奶奶要了一把青菜種子。種子種下後，時不時的上樓看望，我想用我的陪伴，讓青菜健康地發芽生長。三天後，幼苗破土而出，露出小小腦袋，四處張望。這陌生世界，不曾相識，可是我生長理想的地方？幼苗的燥動被我看透，我理解它的好奇與渴望。它需要安撫，需要呵護，它跟初生嬰兒一樣稚嫩，還沒強壯的體魄抗禦外來的風霜，于是我輕灑一些清水慢慢滋潤，讓它不幹渴，有營養。一周後，它用感恩的心回報。兩辦的菜葉探着腰，努力向上生長，顔色也由鵝黃變翠。我看到它成長的愉悅，也看到被認可的心情舒暢。二周後，一陣小雨落下，輕挹沙塵，青菜铮铮閃亮，它俨然不是幼兒，已長成翩翩少年，它用搖曳多姿演繹青春園舞，釋放無盡的青春活力，看到它的朝氣蓬勃，我似乎也跟着青春燥動，跑步上樓更是輕快了許多。

競争是與生俱來。在青菜生長的同時，小草也在拼命生長，用它旺盛的生命力和青菜争奪生存空間。青菜剛剛破土，小草已捷足先登，我想人為幹預，去除雜草，留給青菜更大的生存空間，可小草不受命運擺布，不停地瘋長。我欽佩小草的不任人擺布的抗争精神，縱然前景未蔔，也拼死一搏。就想到草根一族，他們為什麼有頑強的生命力，原因就在于它植根土地，接地氣，一有機會它就蓬勃，不為命運折腰，不為名利所累，不膽前顧後，不遊移徘徊，當身處逆境的時候，依然有從容淡定舍我其誰的氣概，因為它知道，失去的就不曾擁有，争取的就是希望。

季節更替，我的菜品也不斷翻新。辣椒苗栽種後，我傾情伺弄，水肥充足，辣椒長得蓬勃旺盛、壯碩肥大。但一場不期而遇的風讓它們傾倒了，我有點心疼，不能讓勞動成果付之東流，趕忙扶起再輔以木棍加固，但損失明顯，花開正盛，落英一片，惋惜了半天。于是采取斷然措施，整剪枝頭，放棄浮華，追求紮實。經過一段恢複性生長，果然又花又重開，結出辣椒了，長出一地驚喜，“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蕞喜歡種些藤蔓菜蔬，扁豆苦瓜常種，好打理。那年向對門的楊媽媽要了一顆絲爪秧，整整一個夏天的絲瓜就沒有吃完。在樓頂吃香瓜，随口把籽吐在了土裡，到秋天竟然還結了拳頭般的幾個小瓜。為将樓頂遮遮蔭，還種了一棵巨峰葡萄，收獲了陰涼，也收獲了豐碩的果子，盡管葡萄小點。

大自然是豐富多彩的。樓頂有菜蔬瓜果生長，小鳥也垂涎欲滴，觊觎美味。它們成群結隊，見到鮮嫩，總會啄上一口，我的葡萄基本就是為它們種的。人有側隐之心，我也不去趕它們。樓頂上有蓄水池，這是它們喝水的地方。我在樓頂上還搭了一個鴿子籠，我喂鴿子的時候，就有小鳥過來搶食。我的親近态度讓小鳥們打消了恐懼心理，有時還撲打翅膀在我面前撒嬌，還低吟淺唱，用清脆悅耳争取我的贊賞。特别在清晨，空中菜園周圍，小鳥輕歌慢舞，或盤旋打轉，或振翅一飛，或高歌，或放喉，似綿綿細語，似兒女情長。從鳥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友好，看到了溫馨，看到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這湖邊的家，我一住就是七年。除了耕耘空中花園，更多的時間也去㵐水堤邊，散步，撒網，釣魚，扳罾，也看流水淙淙，也看波光粼粼。一直到女兒上小學，我才又搬到了離學校更近的新家。新家沒地方種花，新家也沒有地方種菜。

但曾經的、小小的空中菜園，卻是我心中的一方淨土。那裡有四季更替，有歲月綿長，那裡有風吹雨打，有鳥語花香，那裡有靜幽沉思，也有輕松悠長。它給我帶來了諸多樂趣，伴我度過了多彩的而立時光。它曾是我生活中的另一番風景，給我歡樂，給我啟迪，令我陶醉，令我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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