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西哥，古印第安文明遺址衆多，也是旅遊者必看的。其中的特奧蒂瓦坎給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說震驚。我們參觀的這天，是夾陰天，似乎還有點薄霧。與衆多世界各地來的遊客簇擁着，沿244級台階，我登上了高大的太陽金字塔塔頂。極目遠望，北面和西面的山巒朦朦胧胧、影影綽綽，田野中的綠樹和青草綿延到天際線。任目馳遠方，思接古人，遙想這個古老文明的種種謎團，感覺頗有陸遊詩意境：“山平水遠蒼茫外，地辟天開指顧中”。

大約建于公元1世紀的太陽金字塔，古代美洲最大金字塔

讓人震驚的古印第安文明遺址

特奧蒂瓦坎已列入世界文化遺産名錄，它距首都墨西哥城50千米，一馬平川的谷地上，十幾千米長、四十幾米寬的“亡靈大道”貫穿南北，氣勢非凡。大道兩旁是衆多的建築遺存，包括宮殿、廟宇、作坊、學校和住宅等。其中最知名的是三座：月亮金字塔、太陽金字塔和羽蛇神廟（又稱羽蛇神金字塔）。大道北端的月亮金字塔，長150米，寬120米，高46米。大道中段東部的太陽金字塔，邊長約223.5米，高71米，是古代美洲最大的金字塔。

大約建于公元1世紀的月亮金字塔

去過埃及的人到了這裡，自然而然地會拿這裡的金字塔與埃及的金字塔做對比，那麼它們有什麼差異呢？從外形看，埃及最有代表性的吉薩金字塔群，是角椎體，這裡的金字塔是階台狀梯形，與埃及金字塔早期的左塞金字塔近似。從用途上看，埃及金字塔比較單一，就是法老的陵墓，而這裡的金字塔用途比較複合，頂部建有神廟，主要是實行宗教禮儀，進行祭祀、預測天象等活動，地下似乎也埋葬有貴族或王者。

近些年新發現的亡靈大道旁建築壁畫美洲豹，距今至少已有1500年

大道南段東部的羽蛇神廟，底邊長65米，高約20米，在古人類學博物館看到它的門面複原件。凸出的是羽蛇神和風暴神的雕像，奇特而威嚴。頭像上下左右浮雕着羽蛇神起伏龐大的身軀，周圍鑲嵌海螺圖案。紅綠相間的色彩非常美麗。據說整座羽蛇神廟體現特奧蒂瓦坎人對世界初始樣貌的描繪：一片汪洋中挺立着人類的聖山。

複原的羽蛇神廟門面，有衆多羽蛇神和風暴神雕像

特奧蒂瓦坎興起于公元前200年，在公元200年達到鼎盛時期，到公元八九世紀時突然被廢棄。專家學者們認為，這裡是中美洲最早的大都市，經過嚴密計算後精心規劃，是宗教中心、行政中心、軍事中心，也是工商業中心，總面積超過20平方千米，人口最多時可能有20萬。“山河據形勝，天地生豪酋”。如此面積廣大，工程浩繁，工藝精湛，圖騰神秘，人口衆多的都市，建造和統治它的帝國，該是經濟如何富庶、軍事如何強盛，宗教如何狂熱，藝術如何發達，民生如何活躍啊？。

太陽金字塔出土的石盤，骷髅表現太陽之死，翻拍自說明書

隐藏在瑪雅光環下的無名英雄

這些年，提到美洲古印第安文明，一般人聽說最多的可能就是瑪雅了，行前，我也以為特奧蒂瓦坎是一處瑪雅遺址。現在才算明白，特奧蒂瓦坎與瑪雅有許多共通之處，但不屬瑪雅文明，而是平行于瑪雅文明發展，對後者有巨大影響的一處古印第安文明。隻是由于它不像瑪雅文明那樣有文字記載、不喜歡樹立為王者歌功頌德的紀念碑，因而至今不知道它因何誕生，是個什麼樣的國家、王朝或城邦；至今不知道它的統治者都姓甚名誰、傳承了多少代，有何業績；至今不知道它由于什麼原因而消亡，它的子民又去向何方。

特奧蒂瓦坎人的女神查爾楚特立魁石像

說來也真委屈，這個文明的名字都是後人“強加”的，而至今不知道如中國的大唐大宋那樣，他們自稱什麼。在它湮滅六個世紀後，阿茲特克人重新發現了這裡，他們認為隻有神才能造出這麼宏大的城市，于是稱它為“特奧蒂瓦坎”，即衆神之城。

特奧提瓦坎的許多建築裝飾有壁畫，博物館複原件

不過，幸虧有衆多心靈手巧的工匠、想象力豐富的畫匠，這裡許多建築裝飾着壁畫，許多工藝品栩栩如生。在古人類學博物館，見到衆多原件或複制件的展品，讓我們得窺特奧蒂瓦坎人的日常生活和心靈世界，并做出我們的解讀：威武的神像說明他們對信仰的虔誠；精美的死者面罩說明他們視死如生；萌萌的雞婆泥塑說明他們愛生活、愛萬物生靈；鮮豔而繁複的壁畫說明他們既有血脈贲張的激情，又有沉穩細緻的耐心……

用綠松石、黑曜石和貝殼裝飾的死者面罩，翻拍自說明書

泥塑雞婆，翻拍自說明書

特奧蒂瓦坎人的天文知識讓人驚歎。考古學家發現，從太陽金字塔引一條軸線與亡靈大道垂直相交，西端正好是兩個特殊日期的日落點，即8月17日和4月29日，這兩個日期間的間隔是260天，正好是他們的一個祭祀周期年。

特奧蒂瓦坎軍力強大，他們曾征服過一些瑪雅城邦，在瑪雅人心目中猶如聖城，尊崇有加。他們的戰袍和盾牌被瑪雅人“抄襲挪用”。甚至許多瑪雅統治者都熱衷于與特奧蒂瓦坎攀親戚、認祖宗，以彰顯自己的正統地位。

金字塔斜坡立面上有規則凸起的石頭，據說是挂裝飾品的

在太陽金字塔頂部俯瞰

神壇下的秘密正在一點點揭開

正因為特奧蒂瓦坎已知的面貌足以讓人驚歎，而未解之謎又紛繁衆多，從上世紀末、本世紀初開始，墨西哥政府與美國、日本等國合作，運用新科技手段，開始了對特奧蒂瓦坎地下遺址的深入發掘和研究。2010年，以考古機器人探尋特奧蒂瓦坎金字塔地下隧道，入選美國《時代》周刊評選的世界十大考古發現；2015年發表的羽蛇神廟地下隧道發掘成果，入選英國《考古》雜志評選的世界十大考古發現，也入選“世界考古—上海論壇”的世界重大考古發現。

博物館複原的室内壁畫

縱觀新世紀以來的考古新發現，太陽、月亮金字塔和羽蛇神廟這三座神壇都有地下隧道，發現有被砍去頭顱、反綁雙手的獻祭的人骸。發現估計是貴族的完整遺骸，周圍有豐富的随葬品，如玉器、貝殼和陶器等，最不可思議的是，貴族遺骸上覆蓋着大量猛獸随葬，如美洲虎、美洲獅、響尾蛇、鷹和狼，而且這些動物有些是被人類豢養專用做祭祀的的！專家還推測，這三座神壇下面可能有王室的墓葬。

粘土制的火盆，色彩鮮豔，翻拍自說明書

羽蛇神廟的地下發掘，出土的文物最多，大約有七八萬件。在一間石室中，發現用金屬礦物粉噴刷了頂部和四壁，這樣，人們若舉着火把入内，在火光映照下，四周閃閃發光，仿佛璀璨星空和潾潾波濤。可能就是特奧蒂瓦坎人營造的冥界景觀。這讓我想起了中國秦始皇陵水銀鋪地的傳說，想起在埃及法老陵墓中見到的刻滿星星圖案的冥界天空。遠古時代的人類，就有這樣的“英雄所見略同”，真是太神奇了！

門楣的裝飾都這麼講究，博物館複原件

在太陽金字塔頂遠眺月亮金字塔和遠處的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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