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工/文

看了标題，有的朋友肯定就會說：熊瞎子能有什麼藝術智慧，這不是瞎掰麼！

嘿，你說對了，還真的和“瞎掰”有關。東北農村有這樣一句俗話，叫“熊瞎子掰棒子，掰一個丢一個。”因黑熊視力差，東北人管黑熊叫熊瞎子。據說熊瞎子喜歡吃玉米棒子，它在玉米地裡掰棒子的時候，掰一個，就把玉米棒子夾在腋下，然後掰下一個，又夾在腋下，結果第一個棒子就掉了。如此反複，到最後熊瞎子隻帶走了一個棒子。

這個故事給人的感覺當然是熊瞎子很笨，很可笑。但不知你想到過沒有，如果這樣的做法用到書法的學習上，卻是很“大智若愚”的。覺得很離奇是吧？

熊瞎子的“智慧”其實和選帖有關。近來在網上網下和一些書法愛好者朋友聊，許多朋友都困惑于在學習掌握了一種字帖或書體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怎樣才能避免學死，怎樣才能形成自己的個性。有的老師讓學生找和原來所學書體風格接近的書體來練，比如原來是學二王的，就讓他們去學米芾或趙孟頫；原來是學魏碑的，就讓他們去學趙之謙或康有為，以為這樣更容易上手，進步就快。這種說法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實際上是一種膚淺之見，對書法的學習害多而利少，尤其對長遠而言。

生物學上有一個概念叫“雜交優勢”， 即兩種不同的植物或動物進行雜交，其後代會表現出的各種性狀的優勢，而且遠緣（物種之間親緣關系遠）雜交還可以創造新的類型或新物種。而近親結婚，生出來的孩子常常不殘即傻。其原理在藝術上其實也一樣。我以為，如果要想自己的書法藝術有更為長足的進步，就應當選取和自己原來所學的書體風格比較遠的書體來學，甚至越遠越好。比如原來所學比較柔美的，下一步就可以選取雄強一路的；原來所學比較内斂的，也可以學學比較開張的。學習風格特點差異比較大的書體，不僅可以使你原來比較柔美的書法不至于走向軟媚，原來比較雄強的書法不至于走向粗野，而且可以使你學到更為豐富的技法，不僅能避免學死，更有利于形成自己的個性。所謂“兼收并蓄”，意思就是要能夠把不同内容、不同性質的東西學到手，然後才能化為更加豐富、更加獨特的自我。

再回到熊瞎子。有的人也贊同我的“雜交優勢”說，但唯恐把自己原來所學的書體風格丢掉，結果始終擺脫不了原帖的影響，對新學的書體遲遲入不了路。這時候，你就必須向熊瞎子掰棒子學習了。熊瞎子掰一個丢一個，我們在學習書法時要“學一個丢一個”。就是一種書體學到手後，在學習一種新書體的時候，要把原來學習的書體完全忘掉，就當自己從來沒有學習過書法一樣。隻有這樣，才能不受原來所學書體的影響和束縛，把新書體的結體特點和用筆方法完全接受下來。用現代的話說，就是要“清零”或“格式化”：你的電腦的内存已被占滿了，新的文件根本存不進去。隻有把原來的舊文件清理了，新的東西才能進去。清理得越徹底，新東西進得越快。你說，熊瞎子不是很有藝術智慧嗎？

但和熊瞎子不一樣的地方是，它前邊掰的玉米棒子确實是都丢掉了，最後隻剩下一個。而在書法的學習上，原來學習過的東西并不會真的會被丢掉。要知道，人的習慣也是很頑固的，隻要真正學到手了，往往是想丢也丢不掉，它常常要頑強地跳出來表現自己。這時它已經成了你技法習慣的一部分，而它的表現卻是不經意的，毫不做作的，使你在不知不覺間表現出多種藝術元素，個性便水到渠成。比你刻意地把某些書體特點強行摻入要自然得多。當然，前提仍然是，你要把學習過的東西真正固定到自己手上，否則就真的成了熊瞎子。

路工

路工，男，1952年6月生。 1982年畢業于鄭州大學中文系。河南省安陽市群衆藝術館研究員。中國農工民主黨黨員。為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河南省雜文學會會員，安陽市散文學會常務理事。曾任安陽市書協秘書長。

（原載于《書法導報》2017/1/4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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