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老肖（一劍的江湖）

北京奧運會之後，随着舉國體制下中國優勢項目的進一步輝煌，要否加強舉國體制來促進體育發展又一次成為争論的焦點。而足球職業化、市場化舉步維艱、日益衰敗更加劇了國人對舉國體制的向往。

老一代人中持此論點者居多，其理由無非是中國傳統優勢項目乒羽、跳水、體操、舉重、射擊（所謂的六大拳頭）都是在舉國體制下取得成功的，而足球、籃球，尤其是足球在職業化、市場化改革之後，水平不進反退，因此呼籲在足球籃球領域重新實行舉國體制的勢頭甚嚣塵上。

支持者完全無視足球運動和六大拳頭項目的區别所在，隻看到六大拳頭在國際賽場争金奪銀的表象，卻不肯深入分析其中的原因。

老肖認為兩者不可同日而語，有本質的區别。在足球領域，必須實行市場化、職業化。筆者就從幾個方面來深入對比、剖析，借此論證舉國體制根本不适用于足球（包括籃球）。

第一，乒羽、跳水、體操、舉重、射擊所謂六大拳頭項目，為中國在奧運會上貢獻了大部分的金牌，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在國際範圍内，這些項目的職業化程度都不高。象乒羽、跳水每年也都有職業巡回賽，但參與者少、觀衆少（中國除外）、商業價值低，而象體操、舉重等基本完全沒有職業化、市場化的痕迹，除非很專業的選手，否則一般從業者很難從中謀生。

這意味着什麼呢？這意味着，在市場經濟程度比較高的國家，體育運動不依靠政府投入來推動的國家，從事這些運動項目的人非常之少。因為多數政府都不會象中國政府這樣投入大量金錢來養運動員、養教練、醫生，更不會養各級官員和各級運動梯隊。能長期從事這些運動的僅限于很小範圍内的專業選手，而且很多都兼具其他職業。

中國政府則供養着大量不産生經濟價值的運動，特别是六大拳頭項目，每年獲得國家的大量經費，使參與這項運動的人數總量大大高于大多數國家，這樣的比較，中國焉能不勝？反觀職業化程度高的項目，如網球、足球、籃球、高爾夫、賽車，已經相當職業、相當商業，發達程度非常高，産業發展完善成熟，商業運行規則合理，運動水平日臻化境，在自由市場經濟的基礎上，依靠市場自發力量和資金發展起來，這是無論怎樣的舉國體制都趕不上的，中國在這些項目上難望國際水平之項背，就是鐵證。

很多職業選手根本不參加奧運會，絲毫不影響這些運動在世界範圍内的影響力和魅力，不影響觀衆從中獲取的享受。由此可看出，中國在這些項目上的投入是成功的，類似于田忌賽馬的策略也對頭。但這完全不可複制到足（籃）球上去。

第二、舉國體制是依靠政府投入和推動來發展體育運動，離開市場化機制，其過程中必定也會消耗掉太多的無用功甚至反向功。足球運動是一項很複雜的運動，需要的長期的、有規劃的發展，絕對不可能短期内出現質的提高，這就需要大量的資金進行卓有成效的長期投入、管理、運行，而這恰恰就是舉國體制帶來的政府資金所不能給予的。

政府既不具備這樣的财力，更不具備這樣的管理能力。當然政府投入不能說完全沒有作用，巨額投入就算打折也還可以起到一些作用。

舉國體制下的足球也偶有成功者，如以前的蘇聯等。但是百年以來，在國際足壇唱主角、能夠吸引全世界球迷的隻有歐洲、隻有那些市場經濟發達、足球職業化程度最高的幾個國家（南美的巨星也都是在歐洲聯賽成名的）。

第三、足球和六大拳頭在運動特征上也是大相徑庭。六大拳頭都不具備對抗性，跳水、射擊、舉重、體操幹脆就是自己比自己的，不和對手發生任何對抗，乒羽也僅僅是隔網進行，不發生身體直接對抗。

首先，這種性質的項目适合亞洲人，歐美、非洲人種的特征在這些項目上反而成為劣勢。其次，這種項目基本上依靠關門苦練，動不動就搞集訓、封訓，憑借多年來傳下來的秘方進行訓練，隻要刻苦，一般都能取得比較好的效果。但是足球運動不可能這樣進行，足球是一項對抗性很強、團隊意識很重要的運動，沒有哪一支球隊可以依靠武功秘籍、依靠閉門苦練能取得成功。

足球必須在大範圍的對抗、比賽、交流、碰撞中才能逐步提高水平，足球水平的提高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幾代人的進步才能顯出成效，指望關着門出來一個天才球星把整國的足球給挽救了隻是癡人做夢，再有天賦的球員也隻有在高水平比賽的基礎上才能成材。所以足球和六大拳頭項目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六大拳頭的成功經驗不能簡單地複制到足球上面。象曾有總局領導要求足球“三從一大”、“吃苦耐勞”、“艱苦奮鬥”，純粹是老一套計劃經濟思想在作祟，簡單的軍事管理思維方式在支配着大腦，是對足球完全外行的典型體現。

第四、足球運動需要一個龐大的塔基，這其實也是足球和六大拳頭的不同之處。前面說過，足球不可能指望哪天誕生一個天才來拯救世界，優秀的運動員産生的基礎必定是大量的運動從業者存在。當然這個原理在哪個項目上都适用，但是足球比之六大拳頭更明顯得多。

可以這樣說，六大拳頭項目屬于靜态技術，而足球屬于動态技術。作為靜态技術，出人才所需的塔基遠遠小于動态技術。隻要有那麼一些人，整天關着門，拿着以前成功的訓練方法，日複一日地練習，總是能出成果的。所以雖然這些項目從事者絕對數量也不能算多，但是比起國外就優勢明顯了。

比如中國的雜技從業者很少，但是雜技技術在世界領域那是領先的。我也常常想，中國人能夠練出這麼精确的技術，怎麼就不能用到足球場上去呢？實際上這根本就是兩回事，不能簡單類比。

第五、六大拳頭項目随着曆史的演變，已經成為中國根深蒂固的優勢項目，特别是乒羽。由于有冠軍的示範效應，全國形成了自上而下的一整套體系，擁有最科學的訓練方法，這是國外不可比拟的。也要看到，随着優秀的教練員、運動員不斷到國外從業，國外的水平，比如跳水、體操、乒羽也都日漸提高。

分析以上幾點，可以看出中國傳統優勢項目的成功有其特殊的原因和曆史背景，不能簡單地加之到足球籃球這種項目上。國際成功經驗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職業化、市場化才是真正的正确方向。

中國足球之所以不成功，并不是職業化、市場化本身的錯，恰恰正是職業化、市場化不徹底所緻，是計劃管理模式和市場經濟取向扭曲結合的畸形産物。如把這些歸罪于職業化、市場化，并以此得出我們應重回舉國體制的結論，無疑是走錯了方向。

本文作者老肖，系資深投資人、财經作家，本文首發于一劍的江湖，更多精彩内容請搜索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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