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發表于1926年,比其他具有濃厚本土特征的《雪國》《千鶴》《古都》這三部中篇,似乎更受國人喜歡。作為日本文學中出色描寫“青春物語”之美的代表作,《伊豆舞女》六次被搬上了屏幕,有着“日式愛情經典”之譽。
最美的初戀,事如春夢亦有痕。
川端康成兩歲喪父,三歲失母,十六歲時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憂郁而又孤獨。十九歲時他獨自去旅行,途中與小舞女有過一次難忘的邂逅交集。九年後感情受挫的他故地重遊,追尋這段美好而又哀傷的回憶,為此創作了成名作《伊豆舞女》。
它被稱為"世上最美的初戀"的短篇小說,講述了東京的高中生川島,為排遣内心的孤獨和憂傷假期出遊,在風光旖旎的南伊豆島,與一個小小的流浪藝人團三次相逢,結伴同行了一些日子。其間小舞女十四歲少女阿熏的美麗和明媚,以及藝人間平等的關懷令其感動留戀,阿熏如花的笑容,如詩的情懷,永遠綻放在讀者心中。
《伊豆舞女》的出色之處在于,将性與天真朦胧戀情,巧妙融進富于日式的情境和筆調之中。川島因性意識的萌生羞澀苦悶和煩惱,而女孩的天真純粹,讓他心靈得到淨化和升華。
小舞女阿熏
阿熏,一個溫柔懂事體貼的十四歲少女,更動人的是她身上的天真純淨。男孩川島先被小舞女的漂亮吸引:忽閃動人的大黑晴,笑起像花一樣。他們一路同行在山路凳子上休息,小舞女蹲下來拍打他褲腳上的灰;他下樓出門馬上擺好木屐。這些乖巧沒有絲毫的功利世俗之氣,隻是一種純粹的好意,有一點點情窦初開。
川島理所當然地享受她的服務,爬山時掉隊讓阿熏照顧,還優先喝山泉水,讓先至口渴的女人們等着,又顯示出兩者之間的尊卑不同,這似乎缺乏紳士風度的行為,讓人不舒服他居高臨下的舉止。其實當時日本婦女婚後是以丈夫為主的,恭敬柔順。
阿婆以鄙視的語氣說小舞女她們晚上“哪有客人住哪兒”時,初省人事的川島一念閃過:“既然那樣,就讓小舞女住我房間好了!”朦胧的性意識讓男孩煩惱,“一想到小舞女今晚有可能被玷污,心裡就煩得不行”。
川島和阿熏
她還是個孩子!川島為自己的想法自慚,又感到慶幸。
女孩因演出需要妝容老氣,顯得有十七八歲,已然成年,川島才有不純潔的想法。後來她發現川島他們也在澡堂,高興得蹿了出來踮起腳尖站打招呼時,當川島看列她白皙未成熟的身體,(日本有男女共浴場的風俗,不奇怪)明白她還是個孩子,覺得恍有一股清泉從心頭流過,如釋重負地深深呼了一口氣,呵呵笑了起來。腦袋一清如洗反省了自己,被嶺上阿婆挑起的非分之想,一下子斷得利利索索。
他收斂了冒犯的私念,觸發了内心柔軟之處,小心翼翼地呵護這櫻花一般的美:在漂泊的藝人生活經曆中,保持天真純潔實在太難了!
小舞女阿熏不怕苦累,還有着一顆好學的上進之心。小說中多次寫到她練習三弦琴,還央求别人念書念故事給她聽。和他單獨下棋時,下着下着就忘了顧慮,一心撲在圍棋盤上,漂亮得近乎不自然的黑發,幾乎碰到他的胸口。求知若渴的少女對高中生男孩的感情,更接近于一種仰慕和感激交織的情愫。
小舞女阿熏
初戀因其未完成而得以完成,美因其不能擁有而得以完美。友情之上,愛情未滿的青澀戀情,苦中餘甘令人回味,難以忘懷的"初戀情結",在男女主角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初戀作為一種審美體驗,有着豐富生命曆程的價值和意義,《伊豆舞女》也是如此。臉色通紅的阿熏給川島倒茶,手不停的顫抖。她母親便調侃道:“這孩子有戀情哩。”自以為隻有自己知道的喜歡,其實在旁人看來早已經是了然。
旅途萍水相逢,分離即成永别。一個前途光明的高中生,跟流浪的藝人之間社會地位懸殊,保持克制和距離是理智的。無疾而終的初戀,對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來說,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足矣。
當阿熏提出要去看電影時,母親心知肚明她是和川島一起去,怕青年男女情難自禁,而他馬上就要離開這段戀棈注定無果,怕阿熏陷進去拔不出來受到傷害,才狠心拒絕的——正如書中的隐喻,那個胎死腹中的嬰兒頭七之祭,帶給榮吉夫婦難以抺去的痛。
小舞女阿熏
終歸是要分開的,阿熏蹲下來撫摸着小狗的頭,落寞而又難過。從此天各一方,這點兩人都很清楚。
舢闆搖晃得厲害。小舞女仍然雙唇緊閉,盯視同一方向。我要抓繩梯而回頭看的時候,似乎要說再見,但沒有說,隻是再次點了一下頭。……離得很遠之後,小舞女也開始揮動白色的東西。”
實際上這篇小說中癡情的男主角并不是川島,而是布吉。他是個有修養的的年青人,不受嗟來之食,長相言談都相當不俗,為了追求愛情才帶隊演出為生的。他對于錢财不世儈,分别時還特意買了禮物回贈,其中有一種名"薰"的的口腔清涼劑,微笑着說“因為妹妹的名字叫薰”,顯然他理解而支持妹妹的感情。
藝人間平等的關懷,讓少女保留了單純質樸的心,更令川島感動留戀。
小說中這樣寫道:她們的巡回演出日子并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麼艱辛,而是無憂無慮的,旅途上更是悠閑自在。
川島
孤獨行者川島,對這個小藝人團成員之間平等關愛的關系的感受,因為親她一家人互助互愛,并無一般常見的雇主與成員的利益紛争。
團長榮吉與妹妹,妻子千代子嶽母以及另招募一位少女組成的藝人團。五個人雖然生活在社會最底層,但她們并未對生活失去信心,親如一家人,有着較為樂觀的心态。
在飽受岐視的環境中,有人願意平等以待,令人欣喜,才有阿熏和夥伴議論他是“好人啊!”要知道途中茶館老婆子輕蔑地說“那種人誰知道會住在哪裡”,商人則不屑一顧地稱他們為“那玩意兒”,旅館老闆娘告誡川島“請這種人吃飯是白浪費”。更有甚者,在行進的路途中,每個村莊的入口都樹立着一塊牌子:乞丐、巡回演出藝人禁止進村!畢竟遇着的白眼鄙視的人很多,川島一樣體面而尊重他們的很少。
一行人去下田港的途中,他們從抽小竹為拐杖一事,感覺男孩心地善良。川島聽後心情豁然開朗,自己因苦悶而踏上伊豆旅途的,對自己被人看成好人,被認同肯定或是贊揚,總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感激之情。小說結尾,川島自覺幫助帶着無父母三個孫子趕路的老婆婆,正是受到他們感染的結果,忘卻分别的痛苦,尋找到了心靈的平靜。
櫻花
與其說《伊豆舞女》是動人的愛情,不如說是美而易逝的青春之祭。純潔的少女如櫻花,盛開即意味着調零。日本人偏愛櫻花凋落時的凄美,源于一種古老的美學思潮——物哀美學。日本櫻花從南到北逐漸開放,花期僅為兩周,如此短暫卻是絕美的景緻,代表着他們的精神與審美——不惜一切隻為瞬間的絢爛。達到極緻美的時候,即意味着下一秒的轉瞬即逝。
正如同名電影《伊豆的舞女》于1974年被搬上熒屏,導演西河克巳沒有按川端康成的原浪漫結尾,而是現實逼人的嘠然而止:一邊川島苦對着熏子送他的紅木梳睹物思人,一邊阿熏無奈起舞掙紮着活,被油膩酒客抱住的鏡頭結束。如枝頭冰清玉潔的花朵,奈何輾轉在風塵,很快将從枝頭墜落……
山口百惠
阿熏扮演者,有“櫻花女神”和“雪國之櫻”美稱的山口百惠,是最符合物哀審美觀的美人。她帶有悲美氣質,被形容帶有一種“苦相”感,眉宇之間總是透露着憂郁。故她扮演的少女阿熏,最為傳神。如有較為平直的眉骨,搭配略有些八字的濃眉的女神王祖賢,總給人一種哀怨的感覺,令人念念不忘。
好在這部《伊豆的舞女》中的扮演者,山口百惠與三浦友和因戲結緣,相遇相識相識,雖然二人在劇中天各一方,但在現實中卻因《伊豆的舞女》而結為伉俪,算是彌補了廣大影迷對劇中男女愛而不得的遺憾了。
(為便于叙述,小說中主人公"我",借用的是電影中的名字川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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