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孟君

易經“離”卦，其“九三”（如圖）爻辭說：“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象》曰：“日昃之離，何可久也？”

“離”卦

其含義是，夕陽西斜，附麗。不是擊缶高歌，就是垂老憂歎，有損失。《象傳》說：夕陽西斜的附麗，怎可長久？

其中，“離”，即“麗”，附着，附麗，“言萬物各得其所附着處”（魏王弼 唐孔穎達《周易正義》）。“昃”（zè），太陽西斜。“鼓”，敲擊，彈奏。“缶”（fǒu），古代盛酒瓦器，“秦人鼓之以節歌”（《說文》）。“耋”（dié），老年，七、八十歲的年紀。“嗟”（jiē），嗟歎，憂歎。“兇”，損失。

易有六十四卦，每個卦由上下兩個單卦各三個爻構成，這六爻的爻位，自下而上依序是初、二、三、四、五、上。

易經符号陽爻“⚊”統稱作“九”；陰爻“⚋”統稱作“六”。“離”卦由下上數第三爻序位是“三”，又是陽爻，就稱作“九三”。

三國時，魏王弼，解讀此爻道：“處下離之終，明在将沒，故曰‘日昃之離’也。明在将終，若不委之于人，養志無為，則至于耋老有嗟，兇矣，故曰‘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也”（魏王弼 唐孔穎達《周易正義》）

“九三”，處于下卦“離”卦的終端，陽光即将隐沒，所以說“日昃之離”（夕陽西斜的附麗）。光明即将消失之時，若不能将事情委任他人，修養無為之志，到了耄耋之年時就會留有憂歎，有所損失，所以說“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不能擊缶高歌，就會垂老憂歎，有損失）。

這裡，“九三”處于夕陽西下之時，其勢漸衰，即将隐沒，正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如此，隻能修養“無為”之志，樂天知命，主動歸隐，委事于人，擊缶高歌，自取逸樂。否則，就會有垂老之歎，招緻損失。

明儒梁寅，則别有新解：“三居下離之終，乃‘日昃’之時也。夫持滿定傾，非中正之君子不能也。三處日之夕，而過剛不中，則時已去矣，其志荒矣，故‘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其歌也，樂之失常也。其嗟也，哀之失常也，哀樂失常，能無‘兇’乎？君子值此之時，則思患之心與樂天之誠，并行不悖，是固不暇于歌矣，而亦何至于嗟乎？”（明梁寅《周易參義》）

“九三”居于下離卦的終端，是“日昃”（夕陽西斜）之時。凡所持盈滿，必定傾覆，若非中正的君子不能善處。“九三”處于日夕之時，而又剛陽越過中位，不能中正，時機已然逝去，“九三”的心志荒昏，因而“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不是擊缶高歌，就是垂老憂歎）。“高歌”，是喜樂失常。“憂歎”，是悲哀失常，“哀”“樂”失常，能沒有損失嗎？君子值此之時，要有憂患的心思，樂天的真誠，二者并行不悖，如此，本來就沒有閑暇去擊缶而歌，怎麼會至于去憂歎呢？

在梁寅看來，“擊缶高歌”、“垂老憂歎”，二者都是“哀”“樂”失常，是“心志”荒昏，不能自控情緒的表現，都會因情緒失常而招緻損失。面對“夕陽”情勢，君子既當樂天知命，接受現實；又當心存憂思，努力争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明代高僧智旭，也說：“過用其慧，而無定以濟之。有時歡喜太甚，則鼓缶而歌。有時憂慮太切，則大耋之嗟。悲歡亂其衷曲，乾慧不能自持，其退失也必矣。”（明智旭《周易禅解》）

如過度施用智慧，而沒有禅定來濟助，有時歡喜過甚，就擊缶高歌；有時憂慮深切，就垂老哀歎。悲歡情緒擾亂其内心衷曲，乾陽的智慧不能自己掌控，退而損失也是必然的。

忽而“悲”，忽而“歡”，有“智”無“定”，心思紛亂，茫然迷失矣！

台灣聖嚴法師有言：“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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