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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詩句及譯文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19 05:26:11

南宋大詞人姜夔的《齊天樂·蟋蟀》(庾郎先自吟《愁賦》)是他詞集中的名作,曆代選本如黃昇《中興以來絕妙詞選》、周密《絕妙好詞》、朱孝臧《宋詞三百首》及後來衆多今人選本中,都選錄了這首詞。這首吟詠蟋蟀的詞作,前面有一段交代創作背景的長序,其中有一句涉及到蟋蟀的稱名問題,說:“蟋蟀,中都呼為促織。”這句話并沒有什麼難懂之處,“中都”,猶言都中、都内,整句的意思大概可以翻譯為:“蟋蟀,首都人叫作促織。”姜夔是南宋人,都城所指,讓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南宋行在臨安,也就是今天的杭州。因此,夏承焘先生《姜白石詞編年箋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裡解釋“中都”,說:“猶言都内,謂杭州行在。”選錄這首詞的各種選本,也多持相同的意見,比如胡雲翼的《宋詞選》注雲:“都中,指南宋京城臨安(今浙江杭州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唐圭璋的《宋詞三百首箋注》(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則直截了當,注作:“謂杭州。”都認為這首詞的“中都”應該是杭州無疑。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1

《姜白石詞編年箋校》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2

《宋詞選》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3

《宋詞三百首箋注》

事情似乎看上去理所當然,幾成鐵案。但我們隻要再翻檢幾種宋詞的選本,就知道并非如此。知名度很高、也廣受好評的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的《唐宋詞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解釋這首詞的“中都”就說:“都城的泛稱,這裡指汴京(今河南開封)。”王水照等《宋詞三百首評注》也注為:“指北宋都城汴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此外,持相同意見的還有郭伯勳注的《宋詞三百首詳析》、吳熊和等編著的《唐宋詞一百首》等,都明明白白地認為南宋人姜夔筆下的“中都”應該指北宋都城汴京,但又一無解釋,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不免讓人心生疑惑,不由得想探究一下将南宋的“中都”解釋為汴京的原因。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4

《唐宋詞選》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5

《宋詞三百首評注》

幸好不是所有的注本都沒有解釋原因的。俞平伯先生的《唐宋詞選釋》(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也收錄了姜夔的這首詞,而且也把“中都”解釋為汴京,更為難能可貴的是,相比以上所舉諸本,他的這條注釋要詳細得多:“中都,汴京(今河南開封)。蟋蟀北方呼為促織、趣織,自漢以來如此,非始于宋。看本篇‘候館’下三句,‘中都’雲雲自非泛語。詳下注7、9、11。”以下注7引陸玑《毛詩疏義》、注9引《漢書·王褒傳》顔師古注、注11引《詩經·豳風·七月》箋,作為蟋蟀呼為促織乃北方方言的例證。所謂“候館下三句”,則是說詞中“候館迎秋,離宮吊月,别有傷心無數”頗有故國傷懷之思:也許,在姜夔這個南宋人心中,杭州永遠隻是一個臨時的“行在”,真正的“中都”從未改變,就是指已經淪陷的汴京吧!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6

《唐宋詞選釋》

俞先生的《唐宋詞選釋》在“改革開放”後,于1979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初版。當時的責任編輯陳建根的《審讀意見》,發表在1979年第四期的《中國出版》上。由這份審讀意見,我們大概可以了解到這本書出版的來龍去脈:俞平伯先生曾于1961年開始選編《唐五代詞選》一書,後增加宋詞部分,命名為《唐宋詞選》,于1963年9月向人民文學出版社交稿。交稿後,卻因各種原因,社内決定隻試印兩百本,暫緩大批量的印刷。沒想到,這一拖竟拖延了十幾年之久。直到1977年,人民文學出版社決定約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編《唐宋詞選》,才想起俞平伯先生也曾經交過一本《唐宋詞選》的書稿,審讀之下覺得價值很高,于是就想請俞先生修改後交社出版。但經曆過政治風暴的俞先生仍心有餘悸,本來并不想再将舊稿公之于衆。後來,經過編輯幾番勸說,才勉強答應出版。當時的俞先生已經年近八十,但在決定出版後,又下了很大的功夫修訂。最後才更名為《唐宋詞選釋》,于1979年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出版。

十分巧合的是,在俞先生與當時《唐宋詞選釋》責任編輯陳建根的通信裡,竟然就有對姜夔這首詞“中都”一條解釋的讨論。1979年3月24日,俞先生曾緻書陳建根,其中說到:

姜白石《齊天樂》注三,決定用改文。“蓋”者,不确定辭,故無礙也。反面看來,其非指臨安亦易明,上雲飲張宅,其地即臨安,下文另提“中都”,自在别處。又,蟋蟀呼促織,幽州人語,是北方,見下注(七)亦以汴京為是,兄以為何如?

3月25日,又寄一書,再次提到這條注文:

經過思考,姜詞“中都”确指汴京,而非臨安。茲改寫注(三)(九),又添(十三)(按,定稿當是注[十一]),另紙抄奉,希為改正,如此将移動版面,看下頁另有空白,或無甚困難,乞酌定,如何?望複電為荷。這次改動有關姜白石此詞作意是相當重大的,必須細心思考檢查,即此可見一斑。原稿幾緻大誤!

由這兩封書信可知,俞先生對這條注文是有修改的。原來的版本應該是根據一般的認識及夏承焘等人的注本,注作杭州。但俞先生始終心有疑窦,最後覺得還是以注作汴京為佳,故撰作改文,将“中都”解釋為汴京(即開封)了。幾乎同時開始編寫,在1981年出版的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編的《唐宋詞選》,雖因俞先生年事已高,并未參與,但該書的編輯,正是與俞先生通信探讨問題的陳建根。在姜詞的這一條注釋裡,《唐宋詞選》顯然參考了《唐宋詞選釋》,接受了俞先生的意見,解釋“中都”為汴京。也許是為了簡明通俗,又省去了原因,成為了以後許多注本注“中都”為汴京,卻又語焉不詳的藍本。

在了解了這條注釋的原因與來龍去脈後,回過頭來,俞平伯先生的這種解釋是否合理呢?俞先生似乎的理據充分,無懈可擊,但仔細查考,卻又不然。首先,雖然臨安(杭州)在官方的稱呼裡,稱作“行在”,即皇帝所在的臨時首都,并非真正首都。但姜夔的時代,南宋偏安已久,人們口中習稱的“都”“中都”等,指代的就是臨安。南宋學者洪邁活動的年代與姜夔相仿,他的《容齋随筆》裡,就多次提到“中都”,無一例外地指的是南宋行在。如《容齋三筆》卷五“郎官員數”條:“紹熙四年冬,客從中都來,持所抄《班朝錄》一編相示,蓋朝士官職姓名也。”以下,則據《班朝錄》中朝士郎官人數,讨論較之北宋末年,人數越來越少,從而得出秦桧欲專權,“不欲士大夫在朝”的結論。顯然,這裡的“中都”指的就是南宋朝士所在的臨安。又《四筆》卷十二“州升府而不為鎮”條:“頃在中都時,每為天官主者言之。”顯然所指也是他在南宋首都臨安為官的時候。可見,“中都”在當時人口中,應該隻是指稱臨安行在的習語,姜夔即使有故國之思,但寫詞序并不是寫《春秋》,沒有嚴謹的“筆法”,也未必會在字裡行間稱一個已經淪陷的舊都為“中都”的。

俞平伯先生的關鍵證據,即所謂“蟋蟀北方呼為促織、趣織,自漢以來如此,非始于宋”,這條理由看似有理,實則最有漏洞。我們知道,語言,尤其是方言,并非是一成不變的,蟋蟀在漢代北方稱為促織,并不能成為在宋代南方不能稱為促織的理由。我們如今的杭州話裡就有中原官話的元素,而這種元素的加入,正是由于南宋遷都的原因。那緣何“促織”一語不能成為南宋時臨安對蟋蟀的稱呼呢?宋末元初周密的《武林舊事》,是一部記錄南宋臨安風物、風俗的書,其中卷六“小經濟”一條,即羅列臨安的各色物品,其中就有“促織兒”、“促織盆”之說。可見,也許“促織”一詞,恰恰正是當時臨安對蟋蟀的稱呼。

宋朝詩句及譯文(戎默南宋中都)7

俞平伯

最後再來說說俞先生在書信中對“中都”一詞解釋最初的懷疑。序文中說,“丙辰歲,與張功父會飲張達可之堂,聞屋壁間蟋蟀有聲,功父約予同賦,以授歌者”。詞是在張功父,即張镃家中飲酒時所作,張镃家正在臨安,所以似乎下文的“中都”,如果再是臨安,說“臨安呼作促織”雲雲,就顯得有點重複了,因此中都應該别有所指。但需要注意的是,姜夔并非臨安人,來到臨安,乃是所謂“客居”。如此則所謂“中都呼為促織”,正是相對于姜夔家鄉所在而言,那再說“臨安人呼作促織”,似乎也無不可。況且,張镃與姜夔針對蟋蟀有同賦之作,題名為《滿庭芳·促織兒》,其中有句:“殷勤勸織,促破曉機心。”可見,久居臨安的張镃是稱蟋蟀為“促織”的,“中都呼為促織”一語,針對的應該就是張镃的這個臨安人的同賦之作。俞先生最先的懷疑,其實就是解開問題的關鍵。

如此,姜夔詞裡的所謂“中都”,繞了一個大圈,還是回到原點,以解釋為杭州為确。看來,平伯先生《唐宋詞選釋》裡的解釋,是一次對注文失敗的改寫。現在想來,倘若俞先生在當時隻是看看别人的解釋來撰寫這條注文,肯人雲亦雲,也許就沒有今天注本中杭州、汴京的歧異與諸般的疑惑了。然而,面向大衆的詩詞選注本,除了要簡明、通俗地向大衆介紹著名的古典詩詞之外,對一些字詞的解釋,也應該熔鑄着注者本身對詩意、詞意的思考。并不是隻要簡單地參稽其他注本,解釋詞語、注譯文意就行了。俞平伯先生對詩詞注本中的一個小小問題,往返數四、寤寐求之,從最先的懷疑,到最後的決定改寫,慎之又慎,即使最後得到的結論并不那麼正确,但也确确實實可以成為詩詞讀本選注者注釋撰寫的榜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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